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那家药铺的当家人,名叫周景湛,与月浅是好友,两个人都是梁国人。而永无,是他们二人前往齐时,路过一个村庄救的。
那时正处于寒冬,由于永无是个流浪的小乞丐,村子里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只能带着伤忍着冻在街道上徘徊。
他们二人发现的时候,永无已经就剩一口气了。他们实属不忍,于是救治后便收养在了身边,并起名永无。至于寓意嘛,很简单,就是希望他永无病痛,永无饥寒,永无之前遭遇的种种磨难。
所以,得知这些的慕青时便对永无很是疼惜。总是给他送去些好吃的、好玩的,亦或是些有用的书本……而永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会去天下居帮她的忙,或是尽自己所能,给她回馈一些谢礼,比如一副精心绘制的画或用攒下的零用钱买的吃食、小首饰、胭脂水粉等等。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很快便拉近了。而她也不再是单纯因为那些经历,而是因为永无本来就是个生性纯良、惹人爱的孩子而疼惜、爱护。
“好。正好前些日子,为夫让人做的风筝也做好了。一会儿用完膳,一起去取,拿给永无。”沈之恒知道慕青时很喜欢这个孩子,因此平日里也就跟着照拂了些,自然也就知道些这孩子的喜好、习惯。
“嗯!”慕青时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随后又张罗着准备了些其他小玩意。临走前,又招呼着伙房做了几道点心装入了食盒,一并带去了药铺。
“慕姐姐!”
永无在看到慕青时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便笑成了月牙。他即刻放下了手里正在摆弄的鲁班锁,小跑着到了慕青时跟前。
而在看到慕青时身后的沈之恒后,那双兴奋的眸子里带了淡淡的拘谨,又怯怯地唤了一声王爷好。
“草民周某见过王爷,见过慕侧妃。”
正在此时,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周景湛快步走了出来,作揖道。
“不必多礼。”
“谢王爷,谢慕侧妃。”周景湛话毕便走到了永无跟前,耐心地提醒道,“永无,不可以这么无礼数。哥哥教过你,应该怎么叫怎么做?”
“孩童而已,不必如此。”沈之恒冲周景湛微微摇了摇头,随后温和地看向一旁有些怯怯的永无,将手里的风筝递给了他,“给。”
“谢谢王爷!”永无一看见风筝,眼睛一下子便又亮了,兴奋地双手接过,抱在了怀里。
“永无,那姐姐去陪你放风筝好不好?姐姐还给带了你爱吃的点心,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玩意。”
慕青时看得出来沈之恒他们二人有话要说,反正她也只是来看永无的,所以索性就直接带永无离开。
“好!”
“那我们走吧。”慕青时说话间便牵起了永无那软软小小的手。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沈之恒他们二人,示意他们放心。
“王爷放心吧,这铺子草民已经关了,现在没有其他人能进来。”周景湛看着沈之恒那紧紧追随的目光,不禁开口道。
方才看到他们从后门过来,他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后便立刻关门了。
“而且永无身上有草民给他的防身毒药,如果真的有危险,不说王爷安排的那些暗卫,永无就可以直接毒晕那些人。”周景湛领着沈之恒在一旁坐下,在一个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草民觉得,也许也会对王爷有用。”周景湛从各异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个只有普通瓶罐一半大小的瓶子递给了沈之恒,“小巧便携,一次一粒。能扔到对方身上、脚下更好,扔不到就就近扔,效果也能达到。”
周景湛与月浅虽均行医,但两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同。周景湛精通毒,不管是制毒、用毒亦或是解毒。
“谢谢。”沈之恒没推阻,接过小瓶,温声道了句谢。
毕竟月浅带周景湛入府献诚的那日,他们三人便已经将所有事情尽数说开了。周景湛于他,虽不是心腹,但现阶段可以信任,也没必要客套。
“今日早上孙胜来过了。”周景湛垂眸收拾着,将药箱放回原位,“他把那药交给了草民,草民需要一些时间。等有结果了,会告知王爷。不过通过探他的脉,可以确定是出自南疆,而且大概率是南疆合欢派。”
听闻,沈之恒疑惑地皱了皱眉。
昨夜他安排了王珂和月浅查一下来源,今一早月浅和王珂就向他提出了计划,并在查验该毒的事情上举荐了周景湛。他听后觉得可行,便同意了。
他预料到惜命怕事的孙胜会一早就来,但没想到,这南疆还分什么派别。
“世人只知南疆擅长于毒,但不知毒分派别,各派的毒有各派的风格。”周景湛自知他疑惑什么,因此详细解释着,“目前南疆被三大派分割,合欢、玄天、凌霄。合欢的毒激进且烈,若没有及时、有效的控制或治疗,便会生不如死亦或是暴毙而亡。玄天的毒相较之下柔和一些但极度难缠,需要苛刻的条件以及极长的时间来治疗。过程中若是有懈怠疏漏,一切便前功尽弃。凌霄的毒是三者中最柔和的,但会根据中毒者的心境进行致幻,令中毒者上瘾。如若不及时治疗,轻者依赖、无法戒断,重者直接在幻想中死去。”
“孙胜中的毒毒性极强而且没有产生幻觉的表现,所以草民推断是合欢派,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是他派所为,以此来混淆视听。”周景湛解释分析后,下了个如此结论。
“嗯。给你时间,有需要联系王珂他们。”沈之恒微微点头,没再言语其他。
“好,谢王爷。”
……
“姐姐,真的飞得好高!”
“慢点跑,别摔倒。”慕青时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温和的目光追随着那拽着风筝线尽兴奔跑的永无。
她完全没注意到沈之恒二人已经谈完事情,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方。直至周景湛的一声呼唤,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
“永无。”
“哥哥!”永无闻声回过头,笑意更盛,拽着线小跑着到了周景湛跟前。看见沈之恒也站在一旁,那闪亮的小眼神依旧浮上了怯色。但相较于方才,已经没那么浓重了。
他回头看了眼慕青时,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挪着小步走到了沈之恒的面前。
“谢谢沈哥哥,永无很喜欢这个风筝。”永无说完,便忐忑地眨了眨眼,等待着沈之恒的反应。
沈之恒垂眸看了看这小家伙,又看了看慕青时那带着些邀功意味的笑脸,不禁勾起了唇角。
他的这位夫人,是给永无做了‘思想功课’。他可不能白费了这番心意。
“喜欢就好。”沈之恒蹲下身摸了摸永无毛茸茸的头顶,温声道。
“嘿嘿。”见到沈之恒是这般反应,永无那点胆怯消失了,转变而来的是孩童天真的笑颜,传染着在场的众位大人也都跟着会心笑了起来。
此刻,这小小的庭院,除了上空再次飘动起来的风筝,还充斥起了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周景湛那本想教育永无注意礼数的话,也随着其乐融融的氛围默默咽了下去。
偶尔这样一次也蛮好的,他如此想着。
……
慕青时和沈之恒携手从药铺离开的时候,已是日向西落。
两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配合着和煦的微风,路边小贩的叫卖声,好不惬意。
“夫人可还想知道那会儿在天下居没说的话?”走着走着,沈之恒冷不丁开了口。
“想,是什么呀?”慕青时转过头,好奇地向沈之恒微微点了点头。
“…夫人以后能不能只对为夫那般讲话?”
“嗯?那般是哪般?”
慕青时有点摸不到头脑,她觉得自己说话一直是一个样。
慕青时这一反问,倒是轮到沈之恒不会了。他红着耳根轻咳了一声,随后说才了出来。
“咳…就夫人说站累了…那般……”
“还有…平日里哄人的那般话。”
闻言,慕青时想起来了在天下居自己那句带着撒娇语气的话以及平日里的那些甜言。再顺着沈之恒现在略带委屈的表情联想,她有点明白了。
刚才永无摔倒,她一时情急,二话不说就挣脱开了沈之恒的手,并上前用软语温言哄了永无那么几句。
沈之恒这是吃醋了,还是吃个小孩子的醋。所以之前没说的话,现在闹着要说了。
“那当时怎么没说?”慕青时憋着笑,好奇地问着。
“…为夫不想让夫人觉得,为夫是那种小气的人。”
“那现在怎么又想说了?”
“现在希望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