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当真不是别人。
没想到自己来这西府还没有一个月的光景,自己的身份便掉了一个底朝天。
陆时雍想要跟着她一块去。
却被年轻人拦了下来,“我家主人只请了小公子一人。”
陈平拍了拍陆时雍的肩膀,“整个西府都是他们说了算,咱们去附近的茶寮坐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时雍抿了抿嘴,只是不说话。这种无力感实在是太糟糕了。
陈平难得发现陆时雍的异样,安慰道:“我瞧你的身手即便是在青州军里头都是能排上名号的,我可是压你会起复。”
陈平吨吨吨将一碗茶喝进肚,发出舒服的喟叹,“为此我还损失了百两的银子,你可得找补给我,天呐,我竟然拒绝了百两银子的赏钱!我都佩服我自己的高风亮节!所以陆公子,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陈平郑重其事,“我要求不高,我只想做陈亮海那个位置,他就是看不惯我,每次都给我派流放最远的活儿。”
而另一侧的于雪浓则见到了都统制邱定坤。
于雪浓打量着邱定坤,看过去约莫三十四五的年纪,身高八尺有余,一脸络腮胡,鼻梁高挺,眉眼细长,看他的样子应当是有几分胡人血统。他绑腿束腰好一副精干模样,与此流行的宽衣博带形成鲜明对比。
于雪浓思忖,这其中的差别便是文官与武士的区别?
由于她是小辈,她率先跟都统制邱定坤见礼。
她的腰还未弯下去,邱定坤蒲扇似的大手便拍到她的肩膀,“世侄,你可让我这一通好找。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可是不信,当你进西府的时候,我一眼便认出你来了!
世叔我啊,担心你有什么计划,不能贸然打扰。
世叔实在扛不住,特此过来见你。”
邱定坤打量了半天,说话有些艰难,“世侄,这些年你过得很苦吧,你的个子都没怎么长,还是三年前的身高。”
于雪浓简直无语凝噎,看来西府的都统制将自己认成自家大哥了。
邱定坤瞧着于雪浓面露难色,一副他懂了的神情,“你放心,你都到了西府,这是咱们的地界。世叔给你多弄一些牛乳,这边娃娃都喝牛乳,长得高高壮壮的,你的身高一样能够补上来。”
于雪浓一言难尽,父亲手下都是些什么部下,先前的魏叔,现在的都统制,两人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好脑子。
难怪青州军会被朝堂之上的老狐狸拆得七零八落。
邱定坤还在絮絮叨叨说她受苦了,连带着个子都不长了。邱定坤说着说着自己还说得起了火,扬言要写信骂魏武,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在搞什么东西,连人都照顾不好,还骗自己说小公子你死了!
若非他机敏,当真被骗了过去。当真是越想越气,他得立刻马上写信去骂他!
邱定坤提起她哥,于雪浓的神色暗了暗,终归没有告诉他,哥哥已然身死的事实。
若是魏武在她的身侧一定会告诉她,邱定坤是个认死理的,你嘴巴说干了他都不会相信,除非他亲眼见着小公子殒命当场。
邱定坤问店家要来了笔墨,当真开始写信。
她替魏武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勉强才止住他的笔头。
邱定坤瞧着于雪浓可怜巴巴的小白菜模样,立刻心软的一塌糊涂,哪有不依的道理。等会就让她跟自己回去,他给她在青州军里头找个位置。
他即刻向圣上请封,当年于大人身死被圣上追封为中书令。而今你作为于大人唯一的嫡子,继承青州军自是名正言顺!
于雪浓坚决的拒绝,朝堂之上多少人盯着青州军虎视眈眈,若不是西夏大军陈兵边境,他们恨不得肢解了去。
现如今外敌还未退,已然就有内斗的架势。
若非国库空虚,他们恨不得现在肢解了青州军。
于雪浓的话,说到了邱定坤的心坎里。
自从朝堂里头没了陆老尚书,他们青州军已经坐了三年的冷板凳了。
现如今朝廷拨款慢不说,还找各种名目克扣,现如今又派出一个西府别驾,明眼人一看就是来掣肘我的。
提起这一茬子事,邱定坤便气不打一处来。
于雪浓将所有的线串起来,她决定对着邱定坤和盘托出,“邱叔,我打算在西府参加科考,青州军在朝堂之上不能没有替他们说话的势力,况且我父的死,终归需要有一个了结。”
邱定坤立即明白,“可是用「苏颂」的名义参加?”
于雪浓点点头。
邱定坤了然,随即开口,“你的那份文牒还是做得太过疏漏,有心人一查便会发现破绽。我替你重新弄一份,就算天王老子来的,半分破绽都瞧不出来。”
这就是认识地头蛇的好处!
邱定坤有些疑惑,于家小子的课业不是不怎么样?因为他不读书这档子事,他可没少挨他老子的打。可能是家逢骤变,突然开窍了?
既然小公子决定的事,他肯定是要支持。
他琢磨着能跟哪路文官搭上线,跟他的世侄铺路?
他大半辈子窝在西府里头,就跟青州军打交道,官场上其他人,他当真是两眼一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