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镇国将军夫人心中一紧,脚下步伐加快了些。绕过内室的八幅四季百花图双面绣坐屏,只见素日里美貌若仙的女儿这会儿面色苍白,病恹恹地靠坐在床上,眼角还隐隐闪着泪光。镇国将军夫人坐在床边上,拉过女儿冰凉的手关心了一番女儿的身体,并向一旁侍候的黄嬷嬷详细询问了有关女儿病情的事。一再确认只要细心调养并无大碍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只是这事不能善了,你同我回家养病。”镇国将军夫人道。
“是母亲。”大夫人也有心想借这事狠狠地敲打老太太与大爷一番。回去养病也好,正好她把中馈交了,原先还想着缩减府中用度闹闹,轻轻敲打一番也就完了,出了这事,那就索性往大里闹,彻底的将嫁妆银子收拢。以前就是她太好说话了,才养出一家子的白眼狼来。三房都能将她的嫁妆银子支了去帮大爷养外室。
“也是你太不把银钱当回事了,这下好了吧,将他们的心都养大了。”镇国将军夫人瞪了一眼女儿道。
“总是想着吴家根底浅薄,府里除了大爷的俸禄和几间铺面租钱进项外再无其它。几房爷都是大爷的亲兄弟,又都多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反正也不缺这点子花用,嫁妆贴补些也就是了,哪成想,他们一个个竟然半分不念着我的好,暗地里撺掇着帮那个贱人勾引大爷。”大夫人压抑了良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边哭边对母亲诉说心中的委屈。
镇国将军夫人心疼地拿着手帕给女儿擦眼泪,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待女儿情绪稳定些,便起身催了几句黄嬷嬷收拾女儿的行李,将大儿媳留下照看病中的女儿后,便自己独自出门直奔亲家老太太的上院。
上院里自镇国将军夫人进府后,老太太就得了消息,心里暗自高兴中馈可以握得更长久些。看来大媳妇这回是真的病重。这不亲家太太都上门来看望了。老太太吩咐让人将上院花厅整理一番。多宝阁里多添上几件素日里舍不得拿出来赏玩的珍品,几角处命人摆上几盆前几日三爷孝顺她的两盆十八学士。
老太太着急进里屋去重新梳洗一番,便命令四个儿媳帮着下人整理,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将花厅打扮得花团锦簇。如今大爷也是正经的正二品大员,只比正一品的镇国大将军品级低两级,是该她这个做二品大员母亲的好好扬眉吐气显摆一回。以往每次在镇国将军夫人跟前,她总是低头做事事恭围讨好着。她早就厌烦亲家太太的高高在上。她在她跟前总是如同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一般,坐在下首被她高高在上的说教提点。
老太太拿出她最喜欢的石榴花点翠刻丝嵌蓝宝对钗,让身边的丫环一左一右地插在头上,又配上褐色蓝宝绣银丝团花抹额。老太太照着镜子端看,左右还是不觉得满意,想了想又翻出压箱底的一对老坑帝王绿翡翠手镯戴上,这才满意起身去花厅。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身边的老嬷嬷将她珍藏着的九龙窠大红袍带上。
老太太前脚刚到,镇国将军夫人后脚也跟着到了。老太太一团和气地和镇国将军夫人打招呼,镇国将军夫人冷冷地应了一句后懒得多看一眼老太太,直接坐在上首主位上。
女儿在吴家受到夫家如此对待,镇国将军夫人心里原就撺着一团火难以发泄。此刻见人家婆婆媳妇一团和乐的样子,她心里更是不愤。原就是女儿低嫁了的,吴家哪来的脸面敢欺负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
不待老太太开腔,镇国将军夫人盯着吴家老太太率先冷声道:“女婿如今已是二品大员,这官大了不但脾性儿大了,这胆子也跟着大起来。这养外室弄得满京都是人尽皆知的地步。”
老太太暗道不妙,亲家这不单纯只是来看望病重女儿的,而是一并来给女儿撑腰的。不过她是谁,二品大员的生母,虽然不如亲家,但也不能像以往那般低头就给人数落了去。大儿媳出身是高了些,可也到底是嫁入吴家多年,是她晚辈媳妇。
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反驳道:“这男子三妻四妾的也属平常,没那么严重。”
镇国将军夫人厉声怒斥道:“蠢货,乡野愚妇见识。教导你这么些年,还是不长进。太后生母早前受尽了外室的苦,多年郁结于心,落下心病,以致年纪轻轻的就去了。生母早亡,接进府中扶正的外室又多番地苛待太后,是以太后平生是最恨豢养外室之人。皇帝自来以孝治天下,最是孝顺太后,太后不喜之事也为皇帝所厌恶。女婿这才升了二品官就闹出豢养外室的事来,前阵子御使台连番奏本,斥责女婿德行有亏,若不是我家老爷各番运作,在皇上跟前又有些许脸面,才将此事压下来,你以为女婿如今还能高枕无忧地安坐高官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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