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借着回雅安院换衣裳的空档,质问黄嬷嬷:“怎么回事,明明计划好了的,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怎么这么乱,这计划根本就是一塌糊涂,漏洞百出。”
黄嬷嬷道:“原是计划好的,明明是连环计,偏没想到那小蹄子不将那身衣裳穿了来。”
原来黄嬷嬷计划的是刘紫月穿上那身大红金丝银线绣海棠花织锦衣裙。衣裙特意让王婆子下了一种几乎无色无味的毒药。那种药对孕妇最是致命的。黄嬷嬷怕出意外,下了双保险又让陈婆子引了五姨娘与刘紫月到假山去。在假山那里让青蔓在坐莲观音石后偷偷躲着。坐莲观音石她一早就让人做了手肚脚,只要到时青蔓轻轻一推就会倒塌下来。五姨娘是孕妇,行动不便,事发突然,离坐莲观音又近,定然一砸一个准。没想到只是受惊过度动个胎气外,五姨娘几乎毫发无伤。至于那衣裙的布片,当然也是她事先剪的边角不显眼处放在假山那里的。而府医就更简单了,本就是大夫人的人,只需一句话的事,府医必定照办,按着计划走,开了落子汤。
怕有人走漏了消息,每样事她只吩咐一人做,彼此不知道个中关系,以及全盘计划,没想到她们竟然将事情办成这样。
王婆子不知道假山处的计划,只以为毒药就行,因此想了荷包下毒补救。也不知道那小蹄子是怎么做到的,不声不响地就将荷包里的东西给换了。陈婆子不知道毒与假山的布局,只是按着吩咐将人带到假山。而青蔓不知道衣裙的伏笔,仍旧站出来指认。小厮不知道所有事,只是按章办事将布片拾来指证。至于府医,更是不知道前情,只知道照交待的办,说五姨娘中毒,下了落子汤完事。一切的一切,本就都好好的,只怪阴错阳差,那小蹄子竟没有穿那身衣裙来。
不过好在他们都有把柄捏在黄嬷嬷手中,因此除了王婆子格外贪生怕死外,最后大夫人威喝几句,他们都没有将大夫人供出来。可惜了这几个人,白折在这上头,本想着以后还能派别的用场的。
大夫人咬牙切齿地道:“白偏宜了五姨娘那个贱人,哼贵妾?她也配。”
黄嬷嬷好说歹说地安抚了几句,让大夫人放宽心这类的话,见大夫人仍旧气怒难消,便道:“大夫人莫急,这妇人生孩子有如闯鬼门关,她又有先头胎相不稳的事,再有这回动胎气,贵妾不贵妾的,也要她能消受得了。”
这回祭祖,吴家族众来的人不少,由副族长领着八房的族亲代表上京参加祭祖仪式。这个时代对于民众设家庙、祠堂都有严格的规定。东华国礼部有规定:“天子七庙,诸候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祭于寝。”以往家庙与祠堂是分开设立,各具功能。但是到了如今,家庙与祠堂合二而设,兼具二者双重功能。因此,吴家祠堂既是供奉祖宗神位,祭祀的场所,又是族中众人议事,举行家族活动的地方。
吴家起于微末,到大爷这里才算起来,以往祖宗神位都供在家中,没有祠堂。大爷高中后,由他出面修膳宗祠,共修了三处,一处总祠,两处分祠。京城这处是总祠。每五年举行一次大祭,同时修膳族谱,修立族规。今年正好是五年一次的大祭。
族中众人到时,大家略寒喧了几句。大夫人便安排让他们去客院沐浴更衣,稍做修整。吴家祠堂设在西院。吉时到时,吴家由外边的正门,二门,内外宜门,一路到西院院门,东西角门均大开着。一时间内外各处同放鞭炮。
族中男女分班列队。男子在祠堂内,女子在祠堂外,由祭司唱喝,一同扣拜祖宗。大爷是主祭,副族长是陪祭。大爷原是出了族做上门婿后再重回族中的。因着没有先例比照,对于刘紫月这个外姓亲女祭祖时列队的位置,一时也没个定准。有说让她同其它姊妹们站在一处的,有说她既是外姓根本不该来的,也有说索性让她同下人们一列,等等。
最后议定,只让她站在女性族亲队末,正好衔着仆妇丫环的队伍前,同大家一起远远地叩拜祖宗。五姨娘是贵妾,喝了保胎药被人搀扶着,在宜门外的廊檐下同众人一道叩头。九少爷则由族中小辈抱着在祠堂里给祖宗见礼。
祭祖过后,族中众人分男女席用饭。饭后男眷由大爷几人在外院招待,族中女眷都除孕中胎相不稳的五姨娘外都随老夫人一起移步到西院侧旁的花厅续话。
西院花厅这里,老夫人特意嘱咐了大夫人重新装扮了一番。因此西院花厅这里,红烛高燃,彩帘挂起,各色摆件物品均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真真是锦绣盈眸,闪耀人眼。
老夫人见族中众人均被这里的富贵荣华,锦绣辉煌震慑住了,心里难免得意。挺直了胸端坐在首位上,煞有威风地指挥着小丫头进茶,摆点心。彼有尚书府当家女主人的派头。茶是上等的,杯具也是上等的,就连端茶递水的小丫头所穿的衣裳都比在座的许多族人强。
族中众人者中见此,好阿谀奉承的就恭维着,也有那高傲些不屑为伍的,或是往日里厌憎老夫人的,或是羞耻于穷困潦倒的,都是寻着偏远的坐处,略坐了一会儿,就三三两两的寻了借口起身离去。
老夫人笑呵呵地与众人拉家长:“多时未见,大家可都好啊?六姐姐,八妹妹,听说你们在来的路上还病了一场?”老夫人与她二人格外亲厚些,因此称呼上不按夫家妯娌论,各自互唤姐妹。
六老夫人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路上颠簸了些,就头晕眼花,直唤骨头疼,好在没有耽误了祭祖,可算给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