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侧院正房小厅,余侧太妃端坐在主位上。见刘紫月一行前来,也不起身相迎,反而冷言冷语道:“见了长辈也不行礼,是刘姑娘如此,还是尚书府的家教如此?”
刘紫月轻笑道:“见了王妃也不行礼,这就是余侧太妃的规矩?”
“你,大胆,放肆。”余侧太妃气恼地站起,指着刘紫月的鼻尖指道。
刘紫月沉声道:“孙嬷嬷,掌嘴。”
“你敢。”余侧太妃。
刘紫月与余侧太妃这里稍作僵持,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笑声:“姑母,王妃来了也不喊我。”
刘紫月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艳美衣裳,打扮得如牡丹花一般的年轻女子巧笑嫣然地走了进来。
“莺儿拜见母亲,给王妃请安。”余莺行礼到。
“起来吧。”刘紫月叫起。
余莺道:“姑母年轻失持守寡,脾气较常人怪异,年纪又大,老爱犯糊涂。她还掌着这若大王府的中馈,日夜辛劳,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王妃恕罪。”
刘紫月面色微缓道:“既是如此,那更不能再拿王府琐事相劳。本妃虽为新妇,就此接掌中馈恐难胜任,但侧太妃年纪大了,合该就此颐养天年才是。”
刘紫月给出五日之期,让侧太妃将王府的帐册和内库房的钥匙交出。也不看余侧太妃与余莺二人的几经多变的面色,径自离去。二人都没想到新进门子的王妃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
“你瞧瞧才进门子就敢伸手问我要中馈,是谁说她懦弱好欺的?”余侧太妃道。
余莺道:“不能啊,我特意让人去乡下打听的,她在乡下的时候,任人搓圆捏扁。全村的人都知道,好欺负得很。”
“哼,若是消息属实,那就是那两个老婆子搞的鬼,暗地里窜掇着王妃与我不合。”余侧太妃咬牙切齿地道。她们是贤太子妃跟前得用的老人,这些年来没少和她做对。贤太子与贤太子妃没了,王爷又常年没在王府,她做主子称王称霸,要风要雨的惯了,猛地来了王爷与王妃两座镇山太岁,还真不习惯。
“咱们再探探,若是人背后唆使的咱们也不怕她,硬气不过三天,必现回原形。怕只怕”余莺道。
“怕什么,她一个小媳,还是继母手底下养大的,必没有丁点儿真本事。我就不信将王府中馈交给她,她能有本事制得住底下的人,还有那看帐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会的。你放心,一个病痨鬼,一个无能妇,还怕咱们拿不下他们来。等了结这些个,再给你寻门好亲事,姑母定然给你置出十里红妆。”
余莺掩嘴,羞涩地笑道:“听说王妃的嫁妆很丰厚,足有二百二十抬。”
余侧太妃呵呵地笑起:“给你,都弄来给你。”
余侧太妃与余莺这里算计着的刘紫月嫁妆。此时正被人一箱箱抬出来,清点,造册入库。刘紫月回到琴语院,青竹几来还在忙着清点查看。刘紫月看了一眼天色尚早:“琴语院里有小厨房吗?”
“有的,这里以前是王爷的院子,大婚前,王爷搬到书房小住。王爷特命人按王妃的喜好重新收整过的。”孙嬷嬷道。
刘紫月点头:“王爷有说在哪用晚膳吗?”午膳在宫里用的,当时只顾着陪小心,没真敢吃饱,这会子肚子饿得厉害。
孙嬷嬷道:“王爷让人来传过话,说是要到王妃这用晚膳。”
刘紫月点头问道:“王爷有什么忌口的?”
“清淡些就好。”
饿了,想起前世的鱼片粥来。青衣做不来,王府的厨子的手艺还不如她特意调教过的青衣。刘紫月决定到小厨房亲自煲了一锅鱼片粥慰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刘紫月将粥分成两份,让孙嬷嬷送一份到书房去,孙嬷嬷却拿出食盒将两份粥都装了起来,拉扯着刘紫月跟她一起到前院书房。
前院书房外有两个府卫把守,孙嬷嬷远远地就笑呵呵地对他们道:“快去禀报王爷,王妃亲自给王爷送粥来了。”
府卫进院,很快得命出来。孙嬷嬷拉扯着刘紫月走进去,站在书房门前,只听书房内贤王道:“进来。”
孙嬷嬷将门打开,把食盒塞进刘紫月怀里,推搡着她独自进屋,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后,将门关上。
“饿了吧?做了点鱼片粥垫补,一起用?”刘紫月道。
二人在书房中央的小圆桌前分食鱼片粥。膳后,贤王满意地点头道:“鱼片粥清香可口,竟吃不出一点腥杂之气。紫儿的手艺可比王府的厨子高明多了。怪不得能将天一楼经营得有声有色。”
“爷过奖,爷若是喜欢,妾身以后常做些。”刘紫月厨艺好,爱亲自下厨,多半是因为她嘴巴挑剔。以前在尚书府的时候,人多眼杂,她不好展露手脚,怕做菜风格太过相近露出端倪,让人联想到天一楼。贤王身子不好,做为妻子,她是该多关心他些。刘紫月暗自决定只要得闲就为他洗手作羹汤,尽量为他调养身子。
“那天的事谢谢。”她出事没想到第一个赶来相救的竟是他,说没有感动是假的。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贤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紫月。
转眼就到回门这一日。因为舅舅刘继这个刘家当家人递出的休夫书,按照规矩,吴家就不算刘紫月正经的娘家人。因此,刘紫回门只到舅舅家拜会。因为她,舅舅在贤王府附近买下一个三进的院子暂充刘府门面。
贤王与刘紫月到时,刘府门前小厮燃放红炮,舅舅亲迎,同来的还有一位夫人。经舅舅介绍刘紫月才知,这位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调香大师章华夫人。
“王妃成亲,我没赶上,特来回门宴上见见。”章华夫人拉着刘紫月的手同进,二人在花厅说话。舅舅刘继则带着贤王上书房叙话。刘继先给贤王请过一回脉后方道:“九转回还丹算是暂时将你与你体内寒冰盅亏损的元气补回一些。但是烈焰毒与寒冰盅相克相生,早已侵入骨髓,败坏王爷的身体。日积月累之下,王爷必然不堪久负。有些事要早做打算才是。”
贤王苦笑。
刘继收起脉枕,从书架上的一个暗格子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老黑漆木盒子递给贤王。贤王疑惑,接过木盒子打开,只见里头躺着一个用黄巾纱包裹着的长脖圆嘴白玉瓷瓶子。瓶子用软木塞塞着,瓶口封着蜜蜡。
刘继道:“倾尽我与师傅私库所有珍藏,也只得五颗九转回还丹。那一颗你已服下,这四颗你仔细收好。此丹是延年益寿的极品丹药,有些东西公然送,只怕白让你与紫月招惹麻烦。你拿去半年服下一颗,能滋养你身体虚损的元气。”
贤王起身作揖谢过。
刘继继续叮咛道:“切记每日清淡饮食,每日不可再进茶水,酒亦不可饮。修身养性,不可动怒。”
贤王点头一一应下。
刘继细碎叮嘱一番后,将话题引到外甥女刘紫月身上,长叹道:“她自幼丧母,又摊上那样一个父亲,继母。说是苦海里淹泡到大也不为过。好在没有养成歪性仍能留存本真良善之心,待人接物也不偏执。在那样艰难境况下反倒磨练出难能可贵的坚韧性子。你们既已成婚,好好待她。”
几人一同用饭,饭后,红炮送女,刘紫月与贤王回府。
第二日清晨,如以往几日一样,刘紫月攀挂在某人身上醒来。她还来不急尴尬,只听门外青竹来回:“禀王妃,京都府衙来人请王妃过堂问话。”
刘紫月坐贤王身上起来,看了一眼亦是睁眼的贤王,见他摇头,刘紫月对门外的青竹问道:“知道什么事吗?”
“回王妃,奴婢问了,来人没说,只说尚书府大爷将王妃给告了。这会子在京都府衙的大堂等着王妃。”
刘紫月更衣洗漱口后,就要出门子,却被贤王拦下,非要她吃过饭后再走。贤王吩咐方嬷嬷道:“让外帐房支一百两银子赏他,另带来人到小厅吃些点心。就说本王身弱,需得王妃侍候用膳。”
青衣摆膳,刘紫月陪贤王用毕后。贤王喝了白水清口,打发了屋里人,才低声道:“你只管去,本王随后就到。吴宗耀要鱼死网破地拉下你,也要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本事。”
原以为大爷是被舅舅那封休夫书给逼得狗急跳墙,没想到,据贤王讲,大婚当日,大爷被皇上急召进宫。皇上不满于大爷欺瞒舅舅小神医之事。让贤王临要死了还能服下九转回还丹救回一条命。因此拿了几个办差不力的借口,责令大爷闭门思过。
贤王道:“你那九朵彩云,让皇上懊悔不已,钦天监监正已经被皇上关起来修练去了。眼下虽说京城被前朝余孽之事搞得人心惶惶,没人再提祥瑞之事,但这些都记在大家心里,皇上是怕本王日后若要起事,拿此做文章。吴宗耀此番只怕是摸准了圣心欲要对你不利,你心里要做好准备。”
刘紫月冷笑道:“王爷的意思是,大爷此番发难是为了踩着我重获圣心?”
“恩。”贤王补充道,“吴宗耀这几日的闭门思过倒也干出几件大事。命人将十老婆子及十房一支剔除族籍,十房中人全数刺字,发卖黑市为奴。找来中人,花了大价钱让人从黑市中将吴星月的春宫图全数买断。看来吴星月对吴宗耀而言还有大用。”
刘紫月带着孙嬷嬷与青丝同去。来到京都府衙内,只见衙役排班列队,府尹官威沉肃地坐在公堂之上。刘紫月进门来,还没来得及与大爷打招呼,只见大爷从一旁的交椅上起来,将袖中的诉状呈递上去。
经过一番的讯问,刘紫月方得知,大爷告的是她蓄意谋害五姨娘及其腹中庶子。大爷道:“王妃心肠心毒,实所罕见。你虽是刘家女,但咱们到底父女一场,五姨娘腹中庶子算来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既是这事,刘紫月已然心里有数。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大爷让管家呈上她所抄录的佛经为证据。刘紫月查阅后,点头证实此书确实是她为五姨娘抄录的那两本佛经。
“此书确为本妃所做。当时大夫人,就是吴尚书夫人让本妃所做。说是五姨娘临到年下,又怀着孩子,夜里不得安枕。以本妃字美为由,让本妃为其抄写佛经供其日夜诵读,一则做安抚她腹中孩子之用,二则可以乞求佛祖庇佑。”刘紫月道。
大爷一口咬定经书有毒,五姨娘正是日日夜夜地诵读此书才导致腹中胎儿流产的。大爷声泪俱下地叙说:“产婆说那是一个成了形的男胎,造孽哟,五姨娘也险些一尸两命。这会子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刘紫月自然喊冤辩驳,指出笔墨纸砚是大夫人提供,自己只是写几个字,若是佛经藏有能落胎的毒药,那定然是大夫人做下的,与自己不相干。
大爷早等着刘紫月这话,让管家又将一早准备好的笔墨拿出:“大人您看,这就是内子当时借出的笔墨。均是无毒之物,怎么偏她用了之后,就成了害人的脏物?哼,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分明是自己心术不正,反赖旁人,她做了你十来年的继母,养育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今此番做为,当真叫人寒心。”
刘紫月张嘴欲要辩驳大爷呈递的笔墨与当初给她的那个不同,大爷却先一步又道:“大人明鉴,此墨坚如玉,纹理细腻,光泽油光,乃前朝制墨宗师李大师的绝品之作。倾尚书府之力都不能得一。还是老岳父镇国将军惜犬子之才,命人四处收寻几经周折才送了来的。尚书府独一无二。大人您看,那经书上的字,虽有时日,但仍如新做一般油亮,遇纸而不化,却为李墨所书才可。”
刘紫月哑然,大爷不说,她竟不知此墨的珍奇。刘紫月冲青丝眨眨眼睛,不知道当时她派的任务,青丝是如何顺利达成。
公堂外头,在有心人的组织下,聚起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见大爷连番亮出证据,对于刘紫月谋害庶弟一事都已信了大半。纷纷对刘紫月此番害弟作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拿刘紫月成婚时彩云送嫁说事,开玩笑似地道:“老天也有不长眼的时候,此等恶人早晚天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人开声,众人皆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