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卫架着奋力挣扎,乱嚷胡骂的王刺史往外走。贤王皱眉道:“慢着。王照,本王让你见一个人。”
贤王让龙一将人带上来。王刺史见到被龙隐卫捆绑着被人押上来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王刺史道。
被龙隐卫押上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出城探消息的胡进民。
龙一按照指示,将胡进民堵在嘴上的帕子拔下。胡进民痛呼道:“大人,全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王刺史疑惑不解道。
“这粮不是咱们城外的粮食,如今咱们手中的那批粮也全没了”胡进民道。
王刺史吃惊地道:“那个消息?”下午收到胡进民亲信小厮递来的消息,不是确认过这仓库里的这批粮,就是城外他藏匿的那批么?
事到如今,反应过来的王刺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分明是贤王妃做的一个局。贤王妃用一批假粮来炸他,目的自然是冲着他手中的那批粮食来的。而他竟然为了遮掩去岁秋荒受灾之事,傻傻地跑来更改仓库中粮食上封条的日期。真真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王刺史气极忽地呵呵冷笑道:“贤王妃,好得很,好一个贤王妃。”
王刺史与胡进民双双落网吊死在狱中。幽州官场震荡,主要官员全都一一落网。一场震惊幽州的大案就此被揭发出来。贤王一封折子八百里加急呈递到京都,满朝皆惊。
皇上当庭震怒:“你们一个个当朕是聋子,瞎子糊弄。王照好大的胆子。”
皇上命吏部官员下组专案审查钦差团队,到幽州会同贤王彻查此案。另着户部协同吏部官员,组成多个临时摸排调查小组,下到民间各地,细察去岁秋粮事宜。各地若有谎报,虚报,漏报的,一律严惩不怠。
户部被皇上当朝点名。吴宗耀虽是去岁秋收半道接手的户部尚书一职,与之前就派遣督管各地税收官员没无太大的关系,但皇上因着厌恶刘紫月的关系,还是将事情牵怒到吴宗耀身上。因此遭受皇上训斥一番是难免的。户部主管幽州的田赋司司长史景行以及下属官员被皇上当庭宣判罢去官职,关入天牢,待查明事实后,再做发落。皇上同时批准贤王折子所奏,将收缴来的粮食,充抵下一季的幽州军粮。
散朝后,皇上人还没到后宫,就收到太后晕厥的消息。皇上铁青着脸又去往太后的慈宁殿。
皇上到慈宁殿时,太后已经被太医救醒。盖着被子,半靠在金丝迎枕上,捏着帕子在胸前,伤心垂泪。太后慈宁殿内当值服侍的宫女嬷嬷们垂首侍立静默不敢乱言。皇上到后,众人行礼,病恹恹的太后,也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给皇上行礼问安。
皇上惊慌不已,赶紧亲自将太后扶住:“母后是为何?”
太后泪如涌下道:“皇上龙威难挡,君亲有别,哀家岂可以私废公?先国再家,再君臣。先君后亲的道理,哀家虽是妇道人道,可还是晓得的。”
太后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下来,皇上心中已然有数。多半为的是户部主管幽州的田赋司司长史景行,太后的娘家侄子求情。
皇上不急着接太后之言,先挥手将太后宫中众人遣退。皇上道:“史景行勾结地方,贪没一省田税,一旦查明依律当抄家诛连三族。朕打算只”
太后拉扯着皇上的衣襟,尖声泣责道:“什么,诛连史家三族?那是你舅舅家,你亲舅舅家啊。”
皇上在无奈地道:“史景行罪责太大。”
“那是哀家的娘家,你要诛杀史家三族,干脆连哀家也一并诛杀得了。”太后哭天抹泪道,“哀家在这宫里熬油似地煎熬大半辈子,好容易熬成了太后,把你扶上帝位,临了却要诛杀你舅舅一家。”
皇上坐在太后凤床边上叹了一口气道:“母后,您别急呀,听朕将话说完。舅舅一家可以放过,不过景行朕是不可能赦免的。”
史景行的父亲是太后娘家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虽说太后娘家同父异母的哥哥,弟弟有好几个,但是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倒底隔着一层。而史景行的父亲早年的时候为救皇上伤着身子,因此就只得景行这一根独苗。皇上若是将史景行给杀了,那就等于太后亲哥哥这一脉就此断绝。太后哪里肯依。
太后狠狠地哭天抹泪,痛哭流涕了一回,拉扯着皇上说起当年先帝之在时,母子俩人给人服低做小的种种不易。他们母子几次的死里逃生,连翻闯关才有了今天。
“这些年来,你史大舅舅对你可是疼如亲子。当年先帝不待见咱们母子,这宫里谁人不是逢高踩低的,若不是你史大舅舅暗中送钱进来给咱们支用,只怕你我母子都活不到今天。”太后说到最后,一度泣不成声。
皇上好一番安抚,想着过往种种,以及史大舅舅曾经为他挡下的那一碗毒药而伤着身子之事,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最后在太后的哭天抹泪中,皇上妥协同意延后对史景行等一干人等的处置。
“朕会将史景行单独隔开,给他送一些易生养的女子进去,直到生下男胎再行处置。”皇上见太后蠕动着嘴,欲要再言,皱着眉不略有些不耐烦地道,“法不容情,这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史家为朕做的,这些年荣华富贵朕没少给。”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太后见皇上这个样子,怕再求下去,适得起反。总之事已至此,人还没死,走了步算一步,总能想到更好的法子。
皇上走后,太后以身子不适为由,唤着心腹嬷嬷守在寝殿外,遣退了所有才进来服侍的宫人。太后起身,将凤床铺整,拿着被子盖着枕头做遮掩,放下灰褐色软烟罗帐子,转身在箱笼里拿了一件纯色无花的黑色斗蓬给自己披上。
太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寝殿以及紧闭着的门窗,点了点头后,转身去往隔间的小佛堂。佛堂亦是无人,供桌上摆着新鲜的果子供品。香炉内三支残香悠悠然地烧着,香烟袅绕。佛龛上供着掐捏拈花指,手托玉净瓶神态详宁可亲的观士音菩萨。地上摆着三个明黄色细纱绸料子的蒲团。
太后跪在正中央的蒲团上给观音大士磕了三个头后,并未起身,跪着身子的她双手合十,闭着长满皱纹的桃花眼,微皱着眉,嘴里咕哝地默念了一阵,样子十分的虔诚。太后起身,再一次确认附近无人后,转了一下供桌上的云霞凤纹金朝冠耳香炉。只见肃穆庄严的佛龛向侧边退开,露出一扇小门。太后点燃桌上的灯笼,拿在手里,推门而入。密道狭长面幽深,人走在里头,回声很大。太后走在里头,能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嗒嗒的回声。
连续转了几个弯道,太后在一处石墙边儿上停了下来。太后数着石墙上凸起的方格子摸索着,按照既定的顺序在石墙上的方格子上或点或敲或顺时针转圈或逆时针转圈后,石墙的门轰地一声由内向开了。
太后眯着眼睛,略略适应了些外头刺眼的白光后,抚了一把鬓间的发髻后走出密道。她站在密室墙边上,将手中灯笼吹灭,放在一旁的地上。
与太后宫殿的奢华糜费,铺陈极尽华丽不同,这里的屋室摆设虽然清简得很,但少有的几样东西却样样考究。一张小榻,两把太师椅。窗前置着一张方形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桌上一本厚厚的半折着,看样子是屋子主人读过一半的。一面墙摆着四个高高的书架子,架子上置着满满当当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