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咳咳咳…阿沅啊…”

这里是清泉寨。

昏暗的房间里透入月光，我有些失眠。屋子很小，床沿挨着墙边，只有门口有落脚的地方，却也堆了许多杂物，没有窗户。

充盈的月光填补这空荡的房间，使我的内心得到少许慰藉，估摸着时间，应当快寅时了。

吱呀——

老旧的门板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尖叫，片刻的吵闹竟让我有了些困意，一个无声的哈欠让世界陷入最深的黑暗，连月光也被吞噬。

——这么快又寅时了啊。

“阿沅。”声音苍老浑浊，很熟悉。

——姥爷来了啊，这么晚了，他身体吃得消吗？

“嗯。”我闷闷地应一声，懒得从角落里起身。

“阿沅，咳咳...最近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我啊，这辈子庸庸碌碌，忙活了一辈子，也乐得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我啊，在这世上放不下的，就……”

“别老是瞎想，我看您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我正准备上山，好久没吃您烤的山芋了，我回来的路上顺带挖点…”

——我知道您在担心姥姥和我，村里人都说我是灾星，您总是安慰我，说我是福星，姥姥虽然没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却也从没怪过我…可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可以照顾好姥姥，但我更希望您可以健康，长寿。

一时间思绪万千，或许十六七岁正是想法繁多的年纪，我打断姥爷的话，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同时下了逐客令。

他佝偻着身子，因年迈而变得矮小，背影如此单薄。

——唉…

门没关，晚风徐徐，我想起那时候，还算健硕的姥爷，追着几个毛孩子狂揍，只因一声‘灾星’，那晚的风，和平常，今日也无区别，但却很特别。

……

“我们家小沅啊，才不是什么灾星，打在娘胎起就护佑着整个寨子咧，他们就是嫉妒咱家小沅，因为啊，小沅是小英雄呢。”

“为什么不是大英雄呢？”

“哈哈，因为小沅还小啊，拯救的只是我们的小寨子，所以是小英雄...”

“那我知道了，”小小的我带着稚嫩的童音，“等我长大了，我要守护世界！那个时候，小沅就是大英雄了！而且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英雄！”

“好——大英雄！”

后来在四座小土堆前，姥爷陪着我埋下了一个更小的土堆，只有一张纸条，只有三个字：大英雄。

……

——什么狗屁的大英雄，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守护不好。

换上便行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星光被吞噬殆尽，月光透过云层，影影绰绰，黎明到来之前，确实是整个世界最黑暗的时候啊。

我感慨着，顺着前人开凿的路，缓步上山，清凉的风，呜咽的谷，高耸的崖，美好惬意，却也悲戚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