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以前一位喜欢云游各方的住持告诉我的

他在等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中年男子，住持看出男子有心结，便和他搭话。几番交谈后，男子便向他倾诉。原来男子年轻时曾是一名吉他手，一心梦想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巨星。然而机缘巧合之下，他邂逅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温柔又善良，男子一下便坠入了爱河。那女子本是孤儿，她的愿望便是有一家孤儿院，收养那些被人抛弃的孩子。

那之后，男子放下吉他，努力工作，终于，他们一起建设起了一家孤儿院，他们在院内举行了一场状况百出的婚礼

中年男子告诉住持，那女子如今善良依旧，她没有要自己的孩子，为了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孩子。而男子，当衰老逐渐追赶上他，当他的手开始颤抖，当他的腰开始疼痛，当他抚摸起那把再少响起的吉他而不敢弹起时，他感到了……后悔

曾经的梦侵蚀着内心，他肩上的责任却再难以放下。他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愧

住持听完，沉默了良久。他问男子是坐哪一班车来的，男子告诉了他，住持问男子有没坐过其他班的车，男子说没有，他每周准时来这里采购食材和生活用品，从来都是坐同一班车。另一班车用时久一点，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路线

住持让他坐另一班车回去。“可是，我从来没有坐过那一班车啊。”男子如此说到。“所以你应该坐一下。”住持说道。他看着男子坐上另一班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然后呢？他走出来了吗？”

瑾岚没有回话，秋林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院子中，慈祥的老人被孩子们叽叽喳喳围着，笑着伸出手摸摸每个孩子的头

也许答案就在其中，也许答案不再重要

……

两人离开了孤儿院，走之前，瑾岚偷偷拉过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把一块玲珑剔透的勾玉放在了他的手上

“小朋友，你拿着这个，吃晚饭的时候帮我交给院长婆婆，就说是姐姐用来买下这吉他的”

午后的暖阳飘落下来，将时间也变得懒洋洋起来，两人漫步在金黄的道路上

准确的说，是瑾岚慢悠悠地晃着，秋林鸣在后面跟着，他还在思考之前的对话

“唉，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你想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瑾岚想了想，竖起了手指:“唔，比如带着怀表的兔子啦，来自未来的自己啦，不然会说话的镜子也行吧……”

“……”

“你是不是很不擅长和别人聊天？”

秋林鸣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我挑对象的”

“嚯，你挺敢说的嘛”

突然一阵风铃声响起，秋林鸣第一时间看向瑾岚身上的挂饰，不过那似乎只是她的手机铃声

瑾岚接起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快速说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平淡的语气，没有起伏的语调。秋林鸣皱了皱眉，他闻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

瑾岚挂断电话，继续向前走着，只是这次她似乎已经决定了目的地

“发生什么了吗？”

“只是我队里的一个人……迎来了她的至暗夜而已”

秋林鸣沉默了，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至暗夜，一个和异能者的死亡同等意义的词语。当一个异能者迎来至暗夜，他的身体会迅速崩坏，细胞急速萎缩，他会先失去最常用的视觉和听觉，他会再也感知不到其他人的存在，随后在孤独中等待着其他器官的坏死。如果是普通的异能者，他将等待着所有细胞的衰亡。如果是觉醒了能力，特别是具有攻击性能力的异能者，他将在此之前，就失去对自己能力的掌控，从而被暴走的能力反噬，直到自身毁灭的那一刻。

至暗夜并非指某个夜晚，而是形容异能者只能孤身一人走入死亡的……悲惨修辞

“她想要做最后一搏，我尊重她的选择。当她失败的时候……我会避免让她产生不必要的痛苦”

“……”

大多数异能者会因为害怕痛苦在至暗夜之前就自我了断，但也有人相信意志能够带来一线生机，坚持抵抗到最后一刻……尽管，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成功案例。秋林鸣无法评价这种行为，所以他只能继续沉默

“倒也不用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异能者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他们早就有这个准备了”

“……”

秋林鸣突然有点怀念江雯雪了，至少她懂得怎么把话题接下去

大概就像瑾岚说的，他确实不会聊天

……

两人间一直维持着这样尴尬的气氛，来到一栋隐蔽的建筑前。瑾岚独自走了进去，秋林鸣在门口等着

秋林鸣并没有等太久。飘落的花瓣尚未来得及卷走一个课间，瑾岚就走了出来。她背后的吉他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腰间的太刀

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她没有说，他也没有主动去问。尴尬的气氛又一次围了上来，秋林鸣突然意识到，之前似乎都是瑾岚在主导着对话

他决定先开口

“……你没事吧？”

“这附近又没什么地方，宽阔一点没有人的？”

“你要做什么？”

“打一场吧”

“为什么？”

“我不用能力，另外，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任何一件事”

秋林鸣眼睛骤然睁大，他听得出瑾岚并没有在开玩笑

“那如果我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你可以继续到赢为止”

“…好！”

……

秋林鸣在附近的比武场购买了一个小时的使用时间。四周的墙壁用特殊材料层层加工，在这里异能者可以尽情地战斗或是测试自己的极限而不用担心造成太大破坏

秋林鸣将自己贴身藏着的横刀取出，从瑾岚毫无讶意的表情看来她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哦？横刀啊，我以前有个熟人也用这种武器”

瑾岚拔出太刀，向前一步

“我上了”

“来吧”

前踏，刀出，银风急

上迎，相抵，清音鸣

没有丝毫停顿和纠缠，瑾岚立刻又挥出下一刀。秋林鸣后撤一步，再次反手顶上

清脆的碰撞声回荡，瑾岚一刀接着一刀，秋林鸣一次次以刀相抵，刃锋重重撞击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秋林鸣明白了瑾岚的意图。她虽然看上去刀势连绵不断，来势汹汹，实际却并未瞄准秋林鸣的要害部位，甚至不是以秋林鸣的身体为目标，只是像宣泄情绪一样随心所欲

秋林鸣顺应着瑾岚的节奏，时而正面相抵，与她针锋相对，时而且战且退，让其乘胜追击

两人就像拿到木剑的小孩一样，心无二致地挥舞，不去分析，不用思考，没有战术，仅仅只是享受其本身

思绪沿着锋刃起舞，两人逐渐掌握了彼此的节奏，刀刃撞击的清鸣连成乐章，高昂的鼓动渐渐合二为一

比起战斗，这更像是一场表演，以刀为媒介在台上配合着对方的步伐跃动。清爽的柔风在周围循环往复，和煦的暖阳随着空气的脆鸣而共振

叮

随着金铁的敲击奏响最后一个音符，瑾岚停下了舞步，长舒了一口气

“呼~”

“没事了？”

“嗯，多亏了你，谢谢”瑾岚脸上绽放出笑颜，她走回最开始的位置，反手举起太刀。“接下来就全力来吧，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不试一次的话你也不会甘心吧？事先声明，我可不会放水哦~”

“求之不得”

秋林鸣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横刀。当岚失去了她那变幻莫测的能力，自己有几分胜算？

“我上了！”

“来吧”

黑色的闪电横向撕裂躁动的空气，颤鸣的锋锐刺出空洞，秋林鸣的注意力集于一点，横刀一瞬破空

银色的雷光乍然一现，嗡响的弧光转瞬跃进，瑾岚依然浅笑伫立，太刀残影仍存

云光尽散

……

“八年前，她拜访无心斩月流，观心破镜，日夜不辍，十日后免许皆传，不顾挽留毅然离去。访静心明智流，七日后免许皆传。访天然理心流，五日后免许皆传。访夕月澄念流，三日后流派自主散去，门下弟子尽遣”

“武学的神才，天眷的幻月。在终夜下落不明，神智居塔不出的现在，她便是此世的巅峰。”

凯瑟琳叹了口气，感慨地看着黎耀灼

“只是和平的太久了，没想到你们这一代连幻月的岚都不了解了”

黎耀灼皱皱眉，问道:“假如岚真如您所说那么厉害，那就更不应该把我困在这里才是，您总不能觉得那家伙一个人能打赢岚吧？”

“打赢？不可能的，从武力上战胜她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使真的成功了，那代价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凯瑟琳摇了摇头，说道。

“你搞错了一点，的确，她的力量足以推翻这整座棋盘。假如她知道真相，她甚至可以直接杀到我面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是这次的‘中心’”

“当然，她不可能知道。因为除了我之外，也只有流荧知道一些，她可能可以猜出一大部分，但没有关键的信息始终是一知半解。毕竟，我连他本人都没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