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留给你的药油,是一个老中医开的,你不是一向说一到下雨天就关节痛吗?这个药油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我妈妈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真是麻烦你了,每次来都给我带这带那的。”黄丽霞十分感动,看着那瓶药油,眼中忽然涌出泪来,“妹子,到现在也只有你还在乎我的老毛病了。”
瞿子钰静了片刻,柔声问道:“怎么了?老刘又冲你乱发脾气了?”
“小俊的忌日要到了,我想着如果他活着,今年也该十八岁了,就想找个年岁相当的老婆把婚事办了,免得他在地下孤孤单单的,老刘却不听我的话,我才说了两句就摔碗摔筷子,脾气爆的不得了。”
“这事你老公当然不对,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配阴婚可是封建迷信啊。”瞿子钰劝道,黄丽霞抹着泪说:“妹子,我不像你读了那么多书,懂那些个大道理。我只知道人到了年纪总归要结婚的,我作为小俊的妈妈,没能看着他成家立业,心里总是不安稳的。”
瞿子钰也是有孩子的人,听得心里难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只得轻抚她的后背。
刘鹏和黄丽霞曾有过一个儿子,四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当时刘鹏又在车上,但只受了轻伤,坐在副座上的儿子却忘了系安全带,直接因为惯性飞了出去,摔在了高速公路的护栏外,造成颅骨破裂,当场就不行了。
当时黄丽霞接到报信,疯了似的赶到现场,那车被撞得跟挤过的易拉罐似的。黄丽霞觉得就像一场噩梦,她扑到余温尚存的儿子身上,哭着乞求医生救他,却没有人搭理她。送葬的那天,刘鹏受不住先睡了,她一个人坐在儿子身边守着,灵堂里没有开灯,白天客人送的花圈都堆在棺木上方,他的身体下方垫着许多干冰,冒着幽幽的白色烟雾,他如同在雾中安眠一样,他的皮肤呈现过多的青白,因此被涂上了淡淡的胭脂,入殓师把他的双手合拢在胸前,他的肩膀都给挤得拱缩了起来。
他看上去多像在装睡啊,黄丽霞出神地想着,小俊幼年时体弱多病,非常依赖她,都上小学了还要和她一起睡,每当黄丽霞想让他回自己的房间,他就钻进被窝里装睡,只有眼皮会微微颤动着,只要黄丽霞轻轻挠挠他的下巴,他受不住痒,就会立刻笑出来一样。她忍不住俯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不禁轻轻打了个寒噤,她暗中期待着儿子的脸上还有温度,而不是这种冰冷得仿佛假人般的皮肤。
入殓师建议她把儿子生前喜欢的东西放进棺材里,随着他一起下葬,她便放了儿子最喜欢的模型飞机和奥特曼,她亲了亲儿子的脸,看着他的棺材被推进火化炉,化作一缕青烟,她的灵魂仿佛也随着那高高的烟囱飞掉了。
但她甚至没有恨的对象,因为酗酒导致车祸的卡车司机也身亡了,他家里只有个痴呆的老母亲。自打儿子去世后,黄丽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接受事实,一直抱着儿子的小衣服坐在门口,呆望着大门,两腮一天天消瘦,眼睛凹成了两个深坑,做饭也总不忘给儿子做一份,儿子的房间也舍不得收拾,刘鹏看她整日神神叨叨,越发不爱回家了。
“最近老刘不但家也不回,连钱也不往家里拿了。”黄丽霞哭诉道,“难得回来也只睡觉,只要我随便说一句他就发脾气,把家里的东西都摔了。”
“你就听我一句劝,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还是尽早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