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沂轩的目光扫下,看向他怀中时,慢慢变得危险锐利。
赵淮序随手一掌打去,少年的身形被打散,黑影晃动着,像是带着顽皮的不甘,“走就走嘛,这么凶干嘛。”
赵淮序沿着河边走着,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下,扫了一眼,看到其后的狰狞伤口,良久,她还是压下想将他甩在肩上的冲动,按住了不安分的头。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感觉到上方的手,勉力想睁开眼,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最后只得无奈作罢,索性装晕过去。
识海里一个声音传在脑海,打破了沉默,“你在江家,地位还不小。”
“哼。”在识海中的瘦弱幻影哼了一瞬,随即唇角牵起最恰到好处的微笑,亦如那时的无害与明朗,但姿势却并不退让,但抬头看到那人脖颈的红痕,微微一顿。
赵淮序蹙眉,静静看着他,看那虚假笑面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复杂的心绪。
“你为什么?为解除蛊术么?”她淡淡,“那不是业火,烧成灰是不行的。”
男孩笑意骤僵,双眸带着尽数的恼火,但他仍拱了拱手,不言答复,直待她的幻影消散。
赵淮序不再言语,放在在他背后的手稍一松开,顿时撕裂的疼痛涌上了他的脑海,他面上血色尽退,却是一声不吭,向上瞪着,眸中也若亮起火星。
他良久才收回视线,扫下潺潺流动的溪水,咬牙着还是一派温良笑意,“那你解啊,解开了,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想要的讯息。”
赵淮序神色一怔,“你却是真的想寻死么?”
他身体颤抖,眉间淌着的冷汗浸在眼里,只缓缓开口,似是嗅察到她的几分异样情绪,眸光不掩挑衅的兴味,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如何?”
赵淮序盯着他看了一会,沉默下来,一手托着他,另一手压在他的脑后,撕裂的疼痛悄然消失,换之的是微寒的灵流,灌进了他的心脉,他正要再出言,连接却已断开。
赵淮序迎着微微晚风,趟走在小潭溪上,面下是压不住的疲惫,不过帷帽向来它们分毫不显。
沉默之中,赵淮序轻提了提,男孩的头搁在她的肩上,这时月光轻柔倾洒,他眼前血色渐退,望见了远方重叠山峦。
天边最后一抹夕霞被长夜吞没,漫天星斗与着清莹月影,徐徐散满在潺潺流水,微芒撒进眼眸,却好似刺疼了他的瞳孔,眼帘一下便阖地死紧,便又投进空无的黑暗中。
云起风清,长夜明明,晚秋里垂滴的露水滴在男孩的额上,终于唤回他的思绪。
寂静的夜里,泉水泠泠流响,趟行的脚步略有拖沓,暗河之中,赵淮序不携人的另一手下不停的闪着微光,击打着水中小祟。
忽的一下,几只水魅又攀附在她的双腿,她一手托着男孩,一手施术,这几只水魅被打散,但一个略大的黑影压在水下,骤然一串枯爪向上攀来。
赵淮序微蹙眉头,向下压掌,却见那枯爪转开方向,大抵这只生多了些灵智,见着相护的动作,就朝怀中而去。
她迅速回手一收,用手挡开那枯爪,掌心沁出点血来,转瞬暗河下一众鬼魅惊起兴奋,一时涌动大乱,见势不妙,她将男孩负起,背在身后。
男孩疲累的眼睑抖了抖,有些无力的动了下,嘈杂的响声调动起了他些微神智,他下意识看去。
赵淮序振力于腿,屏退开负在脚上的鬼魅,叮嘱他道,“注意点。”
男孩微眯起眼,看到涌出的骷髅鬼头,便也了知了此时情状,他牵起嘴角,正要就此又放开手,再给她制造混乱时。
“别睡。”见他要滑下去,赵淮序就往上颠了颠,淡淡的语气的含了些微焦急。
男孩眸光变了变,最后还是用着最后的气力伏在她身后,疼痛搅动着脑海,他暗压下一口气,才用力攀住她的肩膀,不让自己向下掉去。
不待一刻,他全身不由自主地痉挛颤抖,牙下的唇被咬的深见血肉,一阵又一阵的寒战打散他的力气,只能负隅顽抗,最后,终是再无力气勾住那一点衣角。
不过是暗河罢了,何必如此,他最后的一点意识就要散去,便要失重向下坠去。
赵淮序腰间长剑出鞘,一剑长驱直入,直插溪底,瞬而寒气溢满整片溪潭,层层节节全数结霜,她眼前也恍惚起来。
最后他没有重重的摔落入水,只结结实实地倒在一个人的怀里,还是那样的寒彻入骨,他倒进了弥散的幻影里。
那是什么?
他来到了一片世界,回头,却只见一片灰白,既是陌生又似曾相识,他茫然的眸中倒映着这片灰白的世界,里面安放着一个人影,一片场景。
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没有人发现他,也没人去注意他,他走进这片灰白,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石子投湖,却激不开一丝涟漪。
他沉默着抿紧了唇,刺痛的记忆里唤起模糊的身影,猛地心头一紧,连忙回头望去。
“在这等阿兄,我会很快回来,等我。”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他眼前真切的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切那人的面容。
他抹了抹眼,世界却未有因而变得清晰,反而更加模糊。骤然面容颠倒,他惊诧的连连后退,场景变换,眼前又清晰起来。
面前稚嫩的孩童面上一双黑亮的眼睛满是希冀,向着男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嘴里有些含糊的道,“嗯,我……”
还不待他出声,那人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不待一丝滞顿与迟疑。
混乱的人群里孩童的脸上浮起惊惶的失措,玩具被他甩下,向前追去那快要消失在视野的人。
男孩愣在原地,看着身前的孩童,朝他走来,却又是一阵心头刺痛,他不自觉的便抬起手去触碰那走来的人。
灰白的身影消散,化为了一摊泡影,千束万束的光线交织变幻着,却也只是灰白。
幻影的时空中徘徊,辗转看到破碎的光线缓缓聚起,炊烟袅袅下有一扇矮木门,他就站在正前,却陡然愣住了。
转而他便冲过去想要推开那扇门,还不待去,却见那门慢悠悠的打开,一个孩童晃着脚坐在长木椅上,嘴里正含糊的吃着东西,向上,是一条蜿蜒的泪流淌着,他也茫然望向那个孩童。
那一瞬,好似所有的目光汇聚在一起,那方的孩童好似也看向了他,他的瞳孔亦放大,却见那孩童已站起来,竟跌跌撞撞的朝他而来。
他愣在原地,感觉到无数压迫心口的压力,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身前,想要挡住笨拙行来的孩童,却见那孩童旁若无人的从他面前穿过。
他骤然回首,又见了面前的红木顶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