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阮其实前几天的时候,也对女主人产生过一些质疑。
为什么她不能只听自己的,想做什么便去做,而是要考虑那么多,每次和母亲争吵的时候,却总是最后还是妥协了。
现在陆梨阮知道,她不是妥协了。
她可能只是,暂时为了让自己的父母安心。
知道女婿是这样的人,老两口害怕得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让他们知道,女儿决定要与他鱼死网破,不死不休,老两口心里面得有多么的害怕和无法安心。
女主人没办法说服他们,所有的感受都要自己吞下。
父母却一次又一次地,以关心和爱护的名义,来询问女儿,给女儿施加心理压力。
“她父母,虽然也是为了大家好,但是,怎么就不多为自己女儿想想呢?”陆梨阮喃喃:“女主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干的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可她的父母,却没有像她那样,有着不惜一切保护女儿的决心,反而,把其他的排在女儿前面。”
陆梨阮轻声问:“到底,什么才是对的呢?”
“爱的方式有不同的表达,爱的深浅与先后也是由人心中的选择决定的吧……”廖亭源也不能完全参透。
他活了三十年,对“爱”这种感情,也并不怎么了解。
“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我该怎么做了。”陆梨阮摇摇头:“好像做什么都有危险,但如果我是女主人的话,我会觉得有些难受了……我心中,一直相信会永远保护着我的人,突然发现……他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决绝。”
“你说,这得多难受呢?难道她做了妈妈,就不再是孩子了吗?”
陆梨阮扁扁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廖亭源摇摇头:“我想象不出来。”
陆梨阮以为他只是回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却没想到,他接下来轻声平静地道:“因为我永远不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吧……”
还没等陆梨阮反应过来,他说的局面是指什么。
但却见他转过头,认认真真目光干干净净地瞧着自己:“但如果在什么场合中,你遇见了危险,我一定先顾着你。”
“不去考虑更多的,所谓的什么可能正确,可能更加公平正义的因素。”
他勾了勾嘴角,好像觉得反正自己的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继续再说点也没什么了。
“我会把你放在最优先的位置……”
“你可以相信我。”
“为……为什么啊?”
陆梨阮被突如其来的话,说得都有些愣住了。
就在自己还在思考,如果自己面临选择的时候,如果纠结的话,要怎么抉择。
廖亭源居然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陆梨阮并没有问他。
他主动提起来。
陆梨阮的父母离开的时间太长了,甚至于父亲,在陆梨阮的记忆里,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片段,和一些难忘的事情。
父亲背着自己去公园玩……
父亲从单位赶回来,抱着小小的自己,和妈妈半夜拦车,为了送自己去儿童医院看病……
而母亲。
陆梨阮见过她最多的时间,是在生病。
所以在陆梨阮的心中,母亲才是需要自己照顾,需要自己关心她爱着她的那个人。
陆梨阮很小就知道,母亲可能没法为她做什么,而她需要为母亲做点什么。
所以其实陆梨阮也不太能带入自己,刚才她在思考的时候,就是尝试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却被廖亭源一下子打断了对方,像是给了她一个迎头棒击,把陆梨阮别的思绪都打断了。
“因为我和别人,没有我和阮阮这么相熟,这么信任啊。”廖亭源淡淡道。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些什么,我会选择我熟悉的,我在意的。也许女主人的父母,还面对着是女儿,还是外孙子的选择。可在我这儿,我除了阮阮,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陆梨阮张了张嘴,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廖亭源就那么坦荡荡地看着她。
像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所说有假似的。
他显得非常平静,又非常自然。
好像是任由陆梨阮来审视他,来判断质疑他,由此来推定,他刚才那话里的真实性。
但陆梨阮却已经领会不到了。
只觉得莫名血都往头上涌……
这话让他说的。
陆梨阮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廖亭源口中,也许还是他心中,排在第一位,与他亲近,与他相熟的人。
这是陆梨阮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就好像你去参加一个比赛,甚至你都没意识到这是一场比赛……
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料想到,自己可能会在比赛中得到什么名次。
结果最后你是冠军,还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而陆梨阮突然感觉到,自己也是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冠军 而感到开心的。
在听到廖亭源的话,自己除了惊讶以外,最先感觉到的,居然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好像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结果。
但陆梨阮仔细想想,自己并没有这种索求啊……
她和廖亭源相处至今,也没有想过,说要成为对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或是我们两个天下第一最最好。
陆梨阮虽然年纪小,但已经过了这种交朋友,就要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唯一,类似这种幼稚的想法了。
如果朋友提起第三人,或者是生活中出现其他的一些朋友便会生气,不开心,也不是的。
可就是觉得很高兴。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梨阮忍不住把手握成拳搭在腿上,以免让廖亭源看出 自己脸上太过明显的神色变化。
在这种场合下,赶紧把嘴角压下来,然后把头转向一边。
廖亭源原本还在等着陆梨阮说什么,可她却突然扁了扁嘴,把头转向了一侧。
廖亭源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措。
他说这话,好像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想法……
是不是给了对方压力。
如果对方心中,并没有把自己看成一回事儿的话,这样说,是不是会让对方尴尬?
廖亭源从来没跟人说过这种话,他在陆梨阮的面前,多多少少 是一种年长的,世界观更为清晰,也更为冷静成熟的存在。
可现在……
廖亭源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都不像是大人了。
好像有点幼稚……
应该是他多少年来说过的,最幼稚最没过脑子的话了。
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也没像人这样说过。
现在看到陆梨阮的反应,廖亭源后知后觉地,有一点点后悔……
“那个。”
他把视线垂了下去,那双颜色微浅的眼眸,不再看向陆梨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