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月眸中闪过一缕恨意,此间内情,实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她心知星禾与晋王妃有旧,亦不愿她卷入秦晋两府相争之中。
“昔日牡丹花宴,我遭人污蔑,你尚愿为我据理力争,彼时的赤子之心难道是假的么!”星禾握住她的手,惶急道,“可是秦王府有人逼迫于你?”
“无人相逼。”她垂首,轻叹一口气,那药虽是秦王端来的,说到底也是她自愿的。“星禾,你可还记得乔生?”
乔生?
那位来自扬州的琴师?
江中月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沉凝开口。她的声音轻若蚊蝇,却如平地惊雷,在耳中炸响。
“堤坝溃决,数艘船只倾覆,乔生就在那艘船上,死无全尸。”
星禾悚然抬头,望见她发间的月白色缎带,起初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因丧子之痛而有所寄托。然而,此时看来,她更像是以自己的方式,为乔生披麻戴孝。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我已遂父亲之愿入秦王府,虽为侧妃,却得恩宠。兼之有孕在身,我对乔生再无他求,唯愿其安好,便足矣。”
江中月立起身,移步窗前,十指紧紧扣于窗棂之上。她咬紧牙关,尽力压抑住心头的苦涩感。可每一次回想,都是一次无法言说的痛楚,犹如万千毒虫噬咬,令她痛不欲生,比那日灌下红花更甚。
“就这么一点心愿亦被晋王毁了。派去的人说,水中打捞了三日三夜,乔生尸骨无存。”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她转过头,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喃喃自语道:“你说,我岂能不恨?”
星禾惊得合不拢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深知江中月对乔生用情至深,如此噩耗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乔生无辜,可晋王妃呢,那个尚未成型的胎儿呢?谁又能不无辜?
“那是你的孩子!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你纵然伤心,也不该因仇恨剥夺他降临人世的机会啊!”
然而,江中月却冷漠地回应道,“不过是与不爱之人的孩子罢了,我宁愿他从未来到这世上。”
已是春日,窗边掠过的风依旧冷冽,如利刃般划过肌肤,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星禾不禁颤抖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已看透世间万象,但眼前这女子的冷漠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那张美丽而冷酷的面庞,犹如被寒霜覆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一切,令人毛骨悚然。
心中一惊,她脱口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此事尚无定论,未必就是晋王所致。”
江中月凄然一笑:“我在这世间已无牵挂。晋王如此狠毒,秦王亦非善类。星禾,听我一句劝。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再趟这趟浑水了。”
怎能与她无关呢?
星禾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在上元灯会,她答应祁云谦那日,便注定了不可能坐视不理。又或者,以她的性子,即便没有祁云谦这层关系,也见不得人蒙冤受难。
“只怕你救不得了。”
江中月喟叹一声,“方才你来之前,宫中已传来懿旨。奉太后之令将晋王妃接进了宫。只是看在她身怀皇裔的份上,暂未处罚,待生下胎儿后再做定夺。”
闻言,星禾浑身一颤,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让她几乎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