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牛把车拉上坡累出一身大汗,边用衣袖擦汗边等着车主付工钱。车主把毛巾扔给他:“来,用这个。伙计,看不出你有把子力气!”车主三十多岁,黑脸堂,也是魁梧身材。
天牛没客气,接过毛巾把头上脖子上的汗擦个遍:“这不是俺吹牛,在八大市这一块,论力气俺要说第二,第一那位就不敢来!嘿嘿……”他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了!”车主奉承着天牛,眼珠子贼溜溜转着,瞅瞅四周,“哎,跟你商量个事,我这车缺油了,拉着沉的要命。这样行不行,你帮我把这车猪头拉到江边南码头,我给你一块钱干不?”
这样的好事天牛找还找不到呢,他没加思索: “干,怎么不干。”跑一趟南码头挣的钱能赶上在这儿干一两天的,天牛眼睛都笑了。他干脆不休息了,催促车主上路,他则一马当先吃力的行进在前……
从八大市场到南码头有三十多里路,坡路多,再加上刚下过雪路滑,车主又领错了一段路,他们到达江边天都快黑了。天牛中午没吃饭,一路上大汗不断,这会儿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南码头上寒风凛冽杳无人烟,一艘缺窗户少门的破船冻在江边,显示这里冬天根本没人。天牛纳闷了,这里连个人影都不见,一车猪头拉这儿来送给谁?他开口问:“师傅,你是不是记错了?是这儿吗?”
车主四下了望,急得直挠头皮:“货主说是这儿呀,他说在这儿等我……”
天牛不想跟他耗下去,也是饿得实在难受:“师傅,俺帮你拉到地方了,俺不能陪你在这儿等了,你把钱付了吧,俺得早点回去,明天还得上班。”
“你别急,钱黄不了你的。”车主往江对面看,“要不这样,伙计,我知道货主的家,”指指江对岸,“他家就在江北那片老毛子房(俄罗斯房)附近,你再出把力帮我把车整过去,再说,你帮我把车拉过江才能给你钱,我手里现在没钱,货主给了我钱,我才能给上你钱。”说上了绕口令。
天牛有些生气:“哪有你这么做事的!今天你要见不着人俺还白给你干了不成!”
“不会见不着人,你放心。”车主拍着胸脯打保票,“要不这样,一会儿咱过到江北,要是见不着货主,我给你两个猪头顶你账行不?两个猪头一块多钱哪!”
现在要走车主分明是一分钱也不会给,天牛不想白干了这趟活,好在车主说可以用猪头顶账,猪头回去可以卖给熟食店……他别无选择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天牛用尽吃奶的劲连拉带抬把车整上江面,想着早点拉到地方更加卖力的冲在前面。江面上刮起了俗称的白毛风,寒风卷着积雪吹在脸上刀割一样,让人睁不开眼睛。有时寒风随着呼吸灌进肚子里,身体会透心的冷,半天喘不过气来。
天完全黑了下来,江面人一个人影也不见,风大时他俩说话要大声喊,不然除了北风呼啸什么也听不见。风将清雪吹向空中又飘落下来,五里多宽的江面本来就像镜子面一样,如今铺上一层清雪尤如被撒上润滑剂——一步三滑。天牛今天穿了双在旧货市场买的破牛皮鞋,开口的鞋底让他用铁丝绑上的,铁丝碰冰面滑上加滑,还没走到江中心他就摔了好几个跟头,摔得浑身骨头节都疼。
“伙计,早知道这么难走就是给五个猪头,也没人愿意来!”天牛顶着风说着心里话,话一出话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车主听到了:“行啊,你就当做一回好事了。”他的话走在前面的天牛没有听到。
前边几米远的江面上出现一个黑呼呼的洞,那里是渔夫为打鱼凿出的冰窟窿。天牛看到了冰窟窿回头提醒车主:“伙计,咱离那儿远着点吧,别连人带车滑下去可毁了。”
车主嘴上说:“知道了。”车却依然向冰窟窿方向行进。天牛以为他脚下滑使不上劲,撅着屁股拚命往一边拉。车主趁他哈腰用力的当口,悄悄从车上摸起一把锋利的斧子,恶狠狠朝天牛后脑砍来……
秋香趴在桌上凝神贯注着桌上跳动的煤油灯,思绪也跟着跳跃的火苗乱窜着,她又想起高个,想起李天牛,他们还都好吗?她希望是这样,只有他们都好她才有奔头。高个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生命中最大的惊喜;李天牛则是她逃出去的最大动力……
窗外黑漆漆一片,傻大宝把板凳当马骑,屋里屋外一会儿也不消停,敞开的屋门不断涌进寒风,屋里成了冰窖,秋香冷得把双手插在衣袖里,瞅瞅嘴里学着狗叫,上窜下跳的大宝:“你干什么?你不冷别人不冷啊!”她恨不得上去抽傻子两耳光,但她不敢,她打不过傻子,傻子急眼了能把她扔出屋外去。傻子没听见一样,旁若无人的骑着马又出去了。秋香冻得受不了跑过去刚要关上门,刘歪脖进来了,秋香挡了一下没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