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山未答，坐到床边，轻轻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片刻方幽幽道：“记得小时候，你常常把后山抱在怀里，百般疼爱，对我却总是板着脸，疾言厉色。唉，我知道你恨大娘，却又束手无策，但我毕竟是你的儿子，就算她抚养了我，你也不该这么恨乌及屋，迁怒于我啊。”

“你想多了……”

马奎安轻叹一声，“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是我的儿子，我的长子，是我马家堡的继承人，我对你严厉些，只是想让你能早日成才，挑起重担，这份苦心你应该懂的。”

“挑起重担，说的真好……”

马前山笑了笑，“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十八岁那年的比武，就像一面镜子，让我看清了许多事情。”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那次比武确是我败了，败了一招，但在你眼里，我比他年长，又多练了一年武功，而且师父也大体相当，按理说胜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可我却败了，那后山的天赋自然是远远强过我，这些我不否认，可你有没有想过，大漠妖僧只有后山一个徒弟，而我的师父却有七个弟子，其中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侄子，你以为凭那五千两银子和两匹好马，他就能对我格外照顾，倾囊相授？”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你便给他再多的银子，至少有三招他是不会传的，除了他的儿子……”

马奎安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听着。

“虽然有这些原因，但我从未抱怨过，更没有向谁诉说，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比武，可渐渐我发现，别人看我和后山的眼神不同了，尤其是你，愈发厚此薄彼，这时我才明白，那不是一场普通的比武，而是命运的决战，我不甘心，却为时已晚，再加上你的冷落，使我愈发难受，倍感压抑。”

“我以为，那会让你奋发图强。”马奎安低声道。

“奋发图强……”

马前山忽然情绪激动，“想让我奋发图强，难道你就不能鼓励？不能安慰？那是我自小就渴望的，可你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我和后山都是你儿子，可自打记事起，无论他要什么你都会给，而我要什么你都不给，只要稍微做错，便会遭到严厉的惩罚，为什么？这究竟为什么？为了我好，难道你就不能换一种方法，鼓励、拥抱、温暖、疼爱，这些我也需要，我也想要，天天都想！可你呢，却把这些都给了后山，留给我的只有冰冷，责斥和漠然。我也是人，有血有肉，知冷知热的人，不是你们的出气包！不是你们的傀儡！更不是你们的牺牲品！多少伤害，多少苦痛，一句为我好，难道就能掩盖了吗？就能弥补了吗？你就能心安理得，逍遥快活一辈子了吗？不，绝不可能！”

马前山胸口不住起伏，眼中闪着泪光。他语速很快，似乎要将这压抑在心中二十年的愤懑、怨恨，尽数发泄出来。

马奎安无言以对，神色黯然，缓缓闭上了眼睛，片刻方才低声道：“所以半年后你离家而去，就是为了再次拜师？”

“不错。”

马前山平复情绪，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吴沉虽然名声不好，但他武功高强又没徒弟，自然就成了我的目标。一番功夫后，他终于收我为徒，可倒霉的是，不到两年他就被人所杀，我的天魔掌也只学了一半，无奈我只能自己苦练，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混出些名头，这才回家。原本以为，你会对我另眼相看，可没想到你依然如故，甚至比以前更加冷淡。我提出想要和后山重新比武，你非但不允，还严加斥责，为什么？就因为你知道，我已经超过了他，你不想让他出丑，不想让他失败，所以你偏袒他、成全他，却置我于不顾，没多久你更将战马堂交给了他，进一步表明你的态度。而我呢，却很荣幸做了你的贴身护卫，与其说贴身护卫，不如说被你软禁。呵呵呵呵，我苦练多年，历经生死，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变成了一条狗，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可无，并且被拴上链子的狗，对外还美其名曰大公子、少堡主，哈哈哈……好笑啊，真是好笑！”

他虽然在笑，但那怨毒的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马奎安脸色愈加苍白，犹如一张白纸，缓缓道：“所以你就勾结外人，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如果我没料错，那两个杀手，应该是龙门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