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摇摇头:“我只知道昨天晚上方丈爷爷化缘回来,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哭得很伤心,然后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我爷爷说可能出了事,又担心你一个人,就让我过来了。”
“我娘一直没回来……”嫏儿心揪了起来,“怕是……”
忽然,外面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和人的呵斥声。妙妙忙从门口往寺院外看,只见一队人马驻足在院外。为首的中年男人面色偏暗,美髯墨须——是李行止。方丈上前与这些人理论,却被一旁一个年轻的军士推到在一边。紧接着,妙妙的爷爷出来了,李行止先是一愣,尔后下马,恭敬地道了一声“师父”。
方妙裁的爷爷方晏清乃是个德高望重、名满天下的老爷子,宦海沉浮三十余载,后因多次与皇帝政见不和,批评皇帝专于道法被降罪贬黜,不久愤然辞官归隐。皇上念他独子早亡又是老臣,便传旨无论朝堂还是江湖,都不许为难他,只是没想到,快要被天下人忘了的世间大儒,竟安身于这样一个深山破庙之中。
李行止曾受业于方老先生,这声“师父”听着也算恳切恭谨,却不曾想,老先生并不买账:“不敢。李侯爷宏图远志,年轻时就与其他学生不同,早早投笔从戎,岂是我辈俗人可比?只是不知,侯爷造访这深山破庙有何贵干?”
李行止挺直腰板,坦然回答:“昨日夜间,我抓住一个刺客,此次过来,是想搜查刺客同伙,望先生行个方便。”
“哦?按侯爷的意思,老朽乃是刺杀侯爷的刺客的同伙?”
李行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手下将老先生和方丈看守起来,带人往寺里闯。方晏清阻拦不得,暗暗捏了一把汗。
妙妙早就看出李行止来者不善,定会对嫏儿不利,赶紧转动脑筋,思考怎么把嫏儿藏起来,奈何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土砖块垒成的床榻,床榻上铺着几个粗制的木板和两床薄被子。怎么办?
李行止带人搜查到这个破屋子的时候,就看见破烂空荡的草屋里有一个垒起来的简易床榻,床榻上露着一个小脑袋,头朝里,安安静静的,似乎是睡着了。
嫏儿?他的嫏儿?李行止又有些无措,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女儿。
是的,昨天他杀了姬舒,女儿不会原谅他。但是女儿还是他的女儿。李行止想,如果嫏儿肯跟他走,离开这个鬼屋一样的地方,他会保她周全。
“嫏儿……”李行止轻唤出声。
小女孩一动不动。紧跟而来的方晏清暗道不好。
李行止走到床前,拨开小女孩面颊上黏住的碎发,发觉不对劲,搬过头来再看,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嫏儿。
李行止慌了,他的嫏儿呢?
“你是谁?!”李行止猛地松开妙裁,大声质问。
妙裁似乎被惊扰了好梦,看了一眼被牢牢困住的爷爷,很不给面子地大哭起来。方晏清先是暗舒一口气,再急忙过去安慰宝贝孙女。
谁也不知道,方晏清嘴里不住安慰妙裁,心里却佩服两个孩子机敏能干,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梁换柱。
“你是在找一个叫嫏儿的孩子?”方晏清哄了一会儿孙女,站起来问李行止。
“你知道她在哪儿?”
“她已经死了。”方晏清平静地说,“那孩子被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她娘抱着孩子哭了好几天,终是将她带走了。至于带到哪里,我们并不知道。”
李行止眉心微蹙,并没有表露什么明显的表情,调整了一下气息,保持着一贯高傲的姿态,打道回府。
等李行止走远了、所有人都庆幸的时候,床榻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初时声音微弱,慢慢越来越大,直至嚎啕出来。方晏清和方丈推开铺在上面的木板的时候,看见了泣不成声的小女孩。
为什么哭,嫏儿已经说不清了,为谁哭,也说不清——或许是为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