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慎原本跟自己下棋权当休息,听见江远卿的话后淡淡一笑,自语道:“江远卿,看来我猜得不错,你就是那个人。”
忽而楼上传来悦耳的琴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视琴如命的容哲在摆弄他的宝贝。不过玩笑归玩笑,容哲的琴艺确实是一绝。那丝丝缕缕缠缠绕绕的琴音萦纡耳畔,似乎要把人都融化了。纵然姬婴不懂琴,无法“曲有误,周郎顾”,听不懂“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却也能感觉到身心为之愉悦舒畅。
一曲终了,姬婴倒没什么,江远卿却长长叹了口气,面色不豫。
“江兄,你这是怎么了?”
江远卿望着眼前的寒兰,道:“容兄弟的琴声里有追忆之音,似是在怀念什么人。”
“是吗?”姬婴没想到江远卿懂琴,她简单地想,或许是江远卿本就在伤感,考虑的多了也未可知,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客套两句就回房去了。
当晚,端木凌风风尘仆仆地回来,吞了两口凉茶,将调查的结果告知姬婴:“你让我查的容家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其实调查容家,并不是觉得容家哪里不妥,也不是单纯好奇,而是姬婴觉得,容家尤其是容慎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先是容家,家族显赫,朝中人脉深广,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远离朝堂,当家人提前致仕?如果他们真的甘于急流勇退,那么这位容家大少爷容慎又怎样解释?他似乎和很多人都熟识,对朝局满是兴趣,为人谨慎自持,这难道不是跟家族决定背道而驰?
以容家兄弟的见识、才华和背景,将来为官做宰轻而易举,姬婴怎么能不了解清楚。
于是端木凌风接受了姬婴的委托,请了几位朋友帮忙,尽可能详细地了解了容家。
容家的当家人容德今年七十有六,原本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容振曾任正二品征西大将军,战功赫赫,曾以五百人的骑兵重创北狄两万人大营,一月之间,收复城池十一座,令北狄人闻风丧胆。
只要有些岁数的人都记得,当年北狄骑兵号称六十万,浩浩荡荡的,直压我大周边境,目光所及,尽是黑底野狼战旗。当时刚及弱冠的大将军容振和怀安王江百川左右配合,一路过营拔寨,不给敌军任何的喘息机会,一直将北狄主力骑兵赶到燕山以北八百多里外的荒漠中,斩杀单于胞弟都寒邪,生擒将军十七人,得获军资无数,彻底断了敌军的根本,使大周北境平定了三十多年。但就在去年,这位惊世豪杰突然辞去所有军职,回乡侍奉老父,倒引起朝野不小的震动。
他的小儿子容释曾经也在军中任职,但十三年前与好友姬恪非回乡途中反应不及,让好友坠马而死,自觉有愧,竟自刎谢友。
传说小儿子的尸身运抵京城的时候,时任观文殿学士的容德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无心政事,也不接受朝廷任何封赏,扶棺回乡去了。
姬婴想起来了,当年她跟妙裁进城,确实听说容家二公子容释自刎的事,只是那时她心中杂乱,想的都是如何为姬家报仇,没有注意这位忠于朋友的长辈。现在想来,不由得对容释既是敬重又是惭愧。
容慎和容哲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容慎是长房长孙,而容哲乃是容释的独子,因父亲早逝,一直跟堂兄一起养在祖父膝下。虽然容振对容哲视如己出,容德也悉心培养他,但其他人再好,也不是亲生父亲。
怪不得容哲的琴声夹杂着哀怨,世家子弟总有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苦楚。
不过端木凌风还打听出了一些陈年旧事,跟姬婴大有渊源。端木告诉姬婴,容家与姬家世代交好,且不说姬恪非和容释是同窗好友一起长大,就是容德和姬宣仪也交情颇厚,甚至当初,容释还有意求娶姬舒为妻,可惜的是,当年大周对北狄的战事正盛,容释应朝廷指派,保卫议和使团安全。这一去就是两年,等他回到京城,姬舒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容释无奈,只得听从父亲安排,娶了兵部侍郎家的千金为妻。更不幸的是,这位女子生下儿子容哲之后不久就得痨病去了。
姬婴万万没想到,她和容家竟然有这么深的渊源。可叹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