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江逸臣说,李行止这些年虽然在朝廷上顺风顺水,深得皇上器重,但家里却很不太平。先是八年前,一向以温润著称的大儿子李承宇忽然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从此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去年的一个夜里,二儿子李御涵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外面喝酒至深夜,第二天回家之后跟父亲起了争执,也搬出了李府,住进了好友齐王的府上。
姬婴听江逸臣有板有眼的介绍,明显不相信:“听你的意思,李家父不慈子不孝。但你刚才也看到了,李御涵明显对父亲很是敬重。这怎么解释?”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很笨诶,”江逸臣不满地说,“无论父子关系如何,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父亲让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是无礼的斥责。换做是你,你会吗?”
姬婴心头一震,低声说道:“我没有父亲……”
江逸臣语塞,致歉说:“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
“你继续说吧。”
江逸臣耸耸肩膀,说:“我不知道李家两位公子为什么会跟伯威侯闹这么大别扭,按照伯威侯的性格,是不会做出什么让人拿住错处的事。”
“呵,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江逸臣将上半个身体全部贴在椅背上,脑袋枕在交叉放于身后的手上,让全身都松弛下来,“当今陛下热衷道法,疏于朝政,所以到现在为止,朝廷上一共有五位享有亲王爵位,六位公侯爵位。这五位王爷,除了我父王,都是皇上的儿子;六位侯爷,不是跟皇家沾亲带故、受祖上荫蔽,就是有不世的功勋。能在朝廷上有这样的爵位的人,都得有些城府。就说这几位侯爷,除了伯威侯,其他人都与皇族联过姻,都明确表示过支持太子或者四皇子夺嫡,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有伯威侯,他的两任妻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单凭着战功立足于朝廷,却没人敢招惹。这样的手段,试问整个大周朝,谁能做到?”
“难道不能说伯威侯清高自持,只忠于陛下?”
“哈哈,怎么可能?天下忠于陛下的人多了,无论是尊师方晏清老先生,还是容家家主容德,哪一个是奸臣?可他们又在哪里呢?在这个朝廷上,真正忠君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姬婴反复回味江逸臣的话,甚是同意,不过她又问:“那令尊怀安王呢?”
“我爹?我爹也不是什么善茬。一者,我母亲是皇上唯一的同胞妹妹,自小亲厚;二者,我父亲与皇上有八拜之交,为他出生入死,保卫一方安宁;三者,父亲多年在边疆驻守,远离朝廷,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视而不见,所以没人管他。若是真的在京城做官,恐怕以他的功劳,早就卷入朝廷争斗中去了。不过——”江逸臣面色转沉,“我母亲也正因为这个,临死前也不能回京城看上一眼,最后抱憾而终,也是无奈。”
一直沉默的冬九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江逸臣,眼中似是同情和惋惜。
姬婴又扯回原来的话题:“这么说,李行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了?”
“当然。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深藏不露,能在朝廷上屹立多年而不倒,靠的可不是什么血战的功劳,毕竟,朝廷上功劳大的太多了,当年跟我爹夹击北狄的容释就是其中之一。李行止之胜,胜在有野心。”
“有野心?何以见得?”
“你知道李家两位公子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大公子李承宇,二公子李御涵。”
江逸臣转着手里的一根筷子,笑道:“果然,你对李家很关注嘛。”
姬婴又是一阵后悔。
江逸臣自顾自地说:“李行止给儿子们起的名字,你不觉得有什么深意吗?一个承载宇内,一个驾驭苍穹,好大的口气!”
姬婴对江逸臣的分析甚是震惊,想着如果当年姬家能看清李行止的手段和城府,怕也不会……转而她问:“说了这么多,依你看,李行止的靠山究竟是谁?”
“左不过是太子或者四皇子,不过他只是暗地里为他们当中某一位做事,绝不会拿到明面上来。我猜李家的两位公子都是聪明人,或许就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不忿于此种行径,才跟他分道扬镳的吧。”
这样啊……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