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姿本是无意调侃,进了亚畅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的意味。他的脸上隐约漾着惋惜,“嗯,你说得对。长情,念旧并不是一好事。”
长情,念旧并不是一好事。
焕姿心底反复琢磨,其中可有痕迹可寻?比如他们曾经爱过的痕迹,是否还值得他长念?
一瞬,焕姿甩开这种自作多情的念想,思绪恢复正常。
“那些高中同学你没跟他们叙旧吗?”焕姿顺着“念旧”这个话题发问。
“有,同学会每年都在办,不过是走个过场。”亚畅摇摇头,显得很失落,“毕业后各忙各的,感情生疏了,真正能聊上几句真心话的又能有几个?”
“那张梓元呢?你们现在的关系还好吗?上回他的婚礼也邀请了你。”焕姿托着腮,仔细在倾听。
提起张梓元,亚畅内心的愧疚像成群的敌人朝他发射炮弹,一个接着一个轰炸着他。他想起焕姿去了文兰不久后,在一个商展会上碰到了高中同学萧礼杰。
两人喝酒叙旧中,萧礼杰道出了当年张梓元与邻校校花的恩怨情仇。原来当年邻校校花钟情于张梓元,张梓元无心于她,遭受拒绝后,校花到处抹黑张梓元,捏造不实传言。
后来,校花认识了一已婚男,不久后怀孕。由于该男经济实力雄厚,校花便辍学,专心致志地当起了他的金丝雀。
“焕姿,你还记得当年张梓元想追求幼娜那件事吗?”亚畅垂着眼帘问。
焕姿一听,手不自觉地触摸着前臂之前用利刀所伤的位置。
“记得,刚开始你是阻止的,最后我们还闹到酒店里,搞了一场大乌龙。”焕姿强扯着笑容,她深知这个佯装的笑定会让亚畅愧疚不已。
如果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那就让他愧疚一辈子吧。
果不其然,当他抬眸与焕姿绚烂的笑撞个满怀时,他惭愧万分,喉咙里像塞了一块棉花,支吾好久才道出,“对不起,焕姿,其实那会儿,是我误会了张梓元,你说得对,我应该调查清楚才下定论,梓元是个好男人,很庆幸陆雅溪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迟来的道歉夹杂着面馆里窸窸窣窣的人流声、作业声,在轻薄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焕姿没有半秒的思考,出口便成章,“虽然幼娜跟张梓元没成,但她跟你成了,你们都是幸福的人儿。”
一阵劲风往心里吹,带着风霜,冷得亚畅瞬间僵住了,心脏却不忘剧烈地跳动……
你们?不包括她吗?莫非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亚畅带着疑问,怔怔地望着焕姿,粉黛未施却难掩肌肤胜雪,而嘴边的笑意却早已褪去......
“其实那会儿......”亚畅刚想往深处里解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正地摆放在桌面上。
端面的老板身子前倾望了望眼前俩年轻,像是老乡遇老乡,登时满眼惊奇,便多嘴问了句,“咦,两位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之前来过吃面吗?”
闻着热气上升的卤面味道,焕姿找到了些许温暖,眼睛又亮了起来。她朝老板举起了大拇指,忍不住称赞,“老板,你的面真是十年如一日,还是这么香。”
老板欢快地直起了腰,朝天大笑一阵,脑筋突然一抽,他的脸像是电灯通了电,“我想起来了!”老板高呼,“你们以前是在这里读书的吧,我记得好些年前常常有一对情侣常常过来吃面,是以前这里的学生,后来就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都那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真的好难得。”
亚畅与焕姿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旋即相视而笑。
“对了,孩子怎么没有带过来?”老板踮脚尖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小娃的踪迹。
“老板,你帮我要打包一份卤面吧,加多点辣椒,我老公爱吃辣。”焕姿的发声彻底打破了老板的猜测。
老板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笑道,“啊?不好意思,我搞错了,我现在就去做。”说完,急急忙忙地往厨房忙活去了。
“你这样说他的误会会不会更深?”亚畅问。
“不然呢?你想跟他慢慢解释?”焕姿摊手表示无奈,“这就是唯一能快速让他闭嘴的方法。”
亚畅也觉得这个老板的话,让人啼笑皆非,特别是他寻找小娃的那段,但是,如果可以,亚畅也希望自己能跟焕姿有个孩子,那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蜜蜜!
亚畅想起了焕姿跟天宇的孩子蜜蜜。他夹起了面条往嘴里送,假装无意地提到,“焕姿,你回来竺港那么久,会不会想念蜜蜜?”
“蜜蜜?”焕姿嘴里的面还没下去,舌唇间正享受着美味,“她现在跟她姥爷一起,每天都是玩不尽的玩具,估计也忘记我这个妈妈咯。”
对,就像她妈妈尝到了好吃的面条,也会将她抛诸脑后一样。
程默利在文兰?亚畅迅速地将关键词连在一起。
“程叔叔现在在文兰吗?他身体可好?”亚畅试探着问。
“是啊,你不知道吗?其羽帮我在那边找了个老中医,他现在在那边一边调养一边休息。”
提起其羽,焕姿才想起已经好些天没跟他见面,恐怕下回见面,他又会朝她发难了。
焕姿咬咬牙,眉头轻蹙。
亚畅端详着她的表情变化,一时间难以分辨,程默利异地筑巢这个事情,作为女儿的程焕姿是否知情。
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程默利的行为只要无侵害到战赢的利益,属正常业务,那就无可厚非,林亚畅的心里极度矛盾。
“老板,麻烦给我一些辣椒酱。”
焕姿抬手朝前台招呼一声,丝滑材质的手袖顺滑着肌肤而下,一处挨着一处的伤痕赫然呈现。有消散不去的淤青,也有结痂的疤痕。
“焕姿,你这个手……”林亚畅惊讶中夹着大量疑问。
“之前不小心摔伤的,结痂掉了留了疤。”焕姿赶紧放下手来,努力地挤挤嘴角,眼睛笑得弯弯的。
“你不是一向很注意护理的吗?怎么会允许它留下痕迹呢?”按着焕姿爱美的性子,亚畅觉得她不可能如此放任。
焕姿摸了摸手上斑驳的纹理,嘴边别有一番玩味,“有些伤得留下做个证据。”
这话听起来耐人寻味,林亚畅歪着脑袋思考着当中的蹊跷,可一想到程焕姿从来不会让自己委屈,就像当初她发现林亚畅跟钟幼娜之间的暧昧那样,不欢则离。他便放下心中的怀疑,不再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