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好歹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而那只手拥有不亚于甚至高于一个成年男人的手劲，这么一拉，即使她早有防备预感到会有点什么，身体还是不可遏制地被带倒。

她跌倒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瞬间，不计其数的腐烂手臂一只接一只地攀上她的脚踝，一直蔓延到大腿。宋卿一整个栽倒，手臂抚上她的身体，固定住后猛地将她拉向地面。泥土从一开始的干裂逐渐湿润，此刻已然变成一块沼泽。

泥泞溅上她的衣着，弄脏了她的头发。尸体们迫不及待地一个劲往下拉她，一旁由于同类数量太多无法近身的手臂与尸体都在挥舞着胳膊，似乎在欢迎，或者说庆祝又一名不幸的人加入它们。

另一边，会议大厅。

新人的灵兽试炼是可以被进入游戏两个月以上的玩家通过系统提供的面板看到的。由于冥龙祭品数量的关系，不少前来吃瓜的老玩家都来了。

宋卿进入游戏后，这群人便抱着「有瓜不吃是傻逼」的心态点开面板，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个幸运值满格，却被她的逆天面板送上断头台的新玩家。

“冥龙一向喜欢把自己的猎物放进他们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慢慢折磨死。诶，你说，这可是冥龙最后一个祭品名额，冥龙会怎么折磨她？”

“啧啧啧，按照以往的玩家都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记忆混乱，甚至说求生不得求死舍不得这点来看……嗯，肯定不会比以前的人好。”

“肯定啊，这可是冥龙在它的认主生涯中最后一个玩具了，等它去了现实，实力大打折扣，可就没法玩得那么尽兴了。”

“真可怜，幸好我只是个普通人，还不至于被冥龙选上的地步。”

“这辈子第一次对自己的平凡感到幸运。”

“那可不，我可是看过以前那些冥龙被系统强制认主的玩家的试炼视频，那场面，嘶……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啧啧啧，那一个个的，被戳瞎眼睛喂玫瑰的，肢解还留着痛感神经不杀的，全身骨头碎成粉末变成一摊软泥的，被丢进地面活生生碾死的，被那个谁……额，拿着剪刀剥皮的那个……谁来着，我有点忘了。”

“哎呀是那个花农！玫瑰花海的NPC！你不记得倒也正常，上次冥龙被系统强制选主人是几年前了吧？”

“是啊，上次那个死得也挺惨的，明明找到出口，差一点就能出去了。”

“天，你这一提我又得几天都不敢睡觉了……”

几个大厅的老玩家正叽叽喳喳地盯着面板说话。

白祈枫和季森脸色异常难看，死死盯着面板，感觉像是要把系统面板一整个活生生吞掉似的。

季森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宋卿这家伙在干嘛？送死吗？”

白祈枫脸上晴一阵黑一阵，伸手拍了拍季森的肩膀：“她还是个新人，不懂这些很正常。”

“但是她马上要死了啊！”季森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是不知道门打开了不进去会怎么样吗？系统不是有提示吗？！”

“她应该不会那么傻，你看她最后压死萤火虫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会舍不得弄死它的样子，也就排除她因为同情而耽误了时间的可能性。”

“我看也是啊，能进游戏的人一般来说对游戏里这一对数据不会有仁慈心这种东西的。”

“那么问题来了，”白祈枫皱眉，“在有系统提示的情况下，宋卿为什么不选择立刻进入道具门关卡，而是要在进去的前一秒被怪拉住。”

“她为什么要多看一眼萤火虫拖延时间呢？”

“十七岁，能进游戏，这足够证明她绝不会这么贪玩地把自己留在危险地区。”白祈枫转头，目光与季森对视，“你觉得会因为什么？”

季森摊了摊手，决定不再继续摧残自己的脑子：“我的智商很像知道的样子吗？我只知道不可能是她自己找死。”

白祈枫没再说话，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面板上宋卿平静的眼神。

死到临头还是这么安静吗？

“死到临头还这么平静？这人真的才十七啊？”

“不……不会是她自己活腻了，想找个刺激点的方法去死吧？”

女人眉头微微皱起，翘起修长的大腿，从口中取出那只细长的烟，红唇微动，吐出一口烟气。

科米尔注意到了她微小的情绪浮动，扶了一下面上的银框眼镜，将头埋低了些，贴近女人的耳朵：“大人，宋卿快死了。”

女人微微点头：“我看见了。”

科米尔微微皱眉，似乎是在强调什么：“大人，她没有做到您希望她做到的事，甚至还没开始迈出那一步。”

“我知道，科米尔，我的眼睛还在。”

“那您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要继续看她？你想问这个，对吗？科米尔？”女人轻笑着打断了科米尔的话，侧过头与他对视。

科米尔抿了抿嘴，将身体直起来：“是的，大人。”

“因为我相信她的终点不在这里。”女人轻笑道，“她是冥龙的最后一个祭品，她不可能就这么死去，这太没有价值了。”

“……我不明白，大人。”

“那我这么跟你解释，”女人慵懒地将烟掐灭，换了一只手撑着头部，“宋卿的终点，不会是，也不可能是幻灭空间。这么说，你能懂吗？”

科米尔眉头皱起来，伸手从一旁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点上：“您认为冥龙杀不死她？”

女人接过科米尔手中的烟：“是的，科米尔。打个比方讲，假设当初连那个人都死在了幻灭空间，那么宋卿也绝不可能死在这里。”

女人瞳孔微动：“她是特殊的……”

“您依靠什么来证实您的猜想呢？”

“当然是看她的行动。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呵呵，当然是直觉。”女人勾起唇角，“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无论是谁死在那里，只要进去的是宋卿，幻灭空间如何都绞杀不了她，就好像这个试炼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进入游戏后的一场热身训练而已。”

科米尔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您就这么信任她吗？大人？”

“是的，科米尔，我认为她值得。”女人微笑着回答，同时抬眸好奇地打量他，“不过，你似乎在害怕呢，我的孩子。”

“我没有，大人。”

“不，你有。”女人笑道，一手挑起科米尔的下额，强迫其与她对视，科米尔毫无防备地对上女人那双诱人的眼眸，心中不禁一震。

“告诉我，科米尔，你在害怕什么？”女人寻着他闪躲的目光，最终将视线放在了面板上快要被吞没的宋卿身上。

“哦~你在害怕宋卿?”女人笑问道，“难怪，你那么希望她死。”

科米尔强迫自己镇定：“大人，宋卿不值得您这样信任她。”

我才是最好的，最尊重您的。

凭什么宋卿一出现您就忘了我……

“宋卿可以做到的，我一样也可以。如果您需要她的灵兽，我可以找机会杀了她……当然，如果她真的如您所说收复了冥龙的话。”

女人面上浮出得逞的笑容，但被面纱遮掩了去。她靠近科米尔，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如清泉一般纯洁。

“果然，科米尔，你是最忠诚我的。当然，如果你不想被宋卿比下去……”女人深吸一口烟，“那就向我证明，你比她更有价值。”

幻灭空间，死亡峡谷。

宋卿身下的泥泞已经完全化开，尸体们死死抓住她往下拉，土地如漩涡一般怎么也挣扎不开。宋卿干脆不动了，两只手的用处不是努力把自己弄出去，而是在扒拉一些不太老实的焦黑的手。

“啧啧啧，怎么死了还想当流氓啊？”宋卿一巴掌扇开一只伸上来的手，眼里满是嫌弃，“大哥搞清楚好不好，怎么死了还占小姑娘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