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美人鱼溺毙. 漩涡(2 / 2)爱短篇首页

“诶!别别别,一首曲子罢了,别大惊小怪的。这擅离职守,回头那账房怪罪下来,可得有我们好果子吃咧。被他抓住了把柄,克扣掉咱们的饷银那可得不偿失,账房那厮可不好惹,也不好哄啊。再说了,这曲子还挺好听的,正好给咱们解解困乏未尝不可啊。别费那冤枉劲了。”守卫甲说。

“嗯,有道理。应该是哪家书生在附近练曲儿吧。咱们就是守好这道门便是,其它的若要多管,账房也无有加钱给咱们。闲事咱们就莫多管吧,听听曲儿着实也是不错。”守卫乙亦赞同着。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仕文的吹奏使用了神技奇巧,令吹出来的曲子在仓库周围漫漫环绕,音符完全融入了空气中,单靠听觉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找到声源。加之老羊头在身边放哨,仕文尽可毫无顾忌,随心吹奏。

书生全情投入,忘我吹奏。随着音符的蔓延,情感的释放,仕文的心中仿佛察觉到一丝外来的扰动。原本闭合的双眼微微张开,他低头望向放在一旁的青鳞。只见那青鳞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原本持续发亮的青光,开始随着音符和情感的频率同频跳跃闪烁着。

仕文知道,琉璃已然接收到了自己的心绪情愫。此刻,仕文心中又惊又喜,情感越发汹涌澎湃。可左脑的理智,迅速中和了右脑释放出来的性情。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理智。

就在仕文心绪和大脑,情感和理智激烈交锋之时,一阵巨大的水花声从仓库的方向传来。随后,一股小水花从天而降,化作点点“雨滴”拍打在仕文的脸上。他停止了吹笛,脸上挂满了欣慰喜悦的笑容。他从钱囊袋子里取出若干黑白棋子,朝着“雨滴”飞来的方向使劲丢去。

老羊头来到仕文身边,轻声问道:“仕文,咋样啦?”

仕文望着棋子飞落的方向,深吸了口气,对老羊头说:“哦,羊叔,您辛苦了。没事了,我已全然心知,咱们走吧。”

老羊头一时也是满头雾水,不明觉厉,看着仕文满脸知足,老羊头自知也无需多问其它。就这样,仕文和老羊头二人,悄悄地离开了仓库......

那些黑白棋子,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它们绕过了高墙之后,不偏不倚,最终穿过了仓库的小透气窗,飞落到了琉璃被囚困放置的大木水盆里。此时,看着水里干净圆润、黑白分明的棋子,琉璃早已双眼晶莹,泪流不止。尽管琉璃的嘴巴被绳子和白布堵住,却难掩她露出的笑容......

这两日,老羊头、仕文和义父三人详细计划着救人的方案。他们思考着每一个细节,设计着每一个步骤,猜想着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疏忽。这转眼就来到了村中开大会的时候。

大会现场,后侧正中央,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太师椅。这些太师椅明显是为村长、长老和有头脸的人们准备的。广场正中央,是村里的重器,一座敦实的青铜大鼎。广场的四周,摆设了一面面五颜六色,写着莫名画符玄字的大旗,村里的人们都知道,这是萨满巫师出场的“标配”。萨满巫师在这村里,有着崇高的地位,是村民们信仰,萨满和青铜鼎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村中必有大事发生。

随着太阳的位置越来越高,集聚在广场上的村民们也越来越多。大家人头攒动,交头接耳,纷纷在讨论猜测着这次会议的内容。老羊头带着仕文父子二人,来到村广场,融入了人群中。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之时,广场上的鼓声擂起,低沉浑厚。接着锣擦敲击,气氛庄重威严。随着氛围烘托到位,一排“人物”缓缓走到太师椅面前。他们相互抱拳致意,一番客气之后都落座了下去。

果不其然,那上面坐的一排人,分别是村长、长老和一些村中的富贾。但其中却有一位身穿黑色法袍,头戴羽毛冠,脸上涂抹着白色符纹的奇装异服之人,他坐在了村长的身旁,此人便是村中的萨满巫师。从言谈交际来看,村长对其客气有加,尊重备至。

仕文出身江南富甲之地,风调雨顺,鱼米之乡,民风潇洒自然。他从小就接受孔孟之道,思想儒秀单纯,却哪里见过这类偏僻小村庄里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和仪式?小村庄,不比那江南、京城那些大地方资源丰富,四通八达。小地方,人口稀少,又处于野林之间,崎岖闭塞。加上受制于地形和天气的影响,所有生产活动和收成都受到了规模的限制。如果碰到了天灾虫祸病害,更是容易颗粒无收,严重的非得饿死人不可。出船到湖海去打渔,水面上风浪难测,为了一口吃的,那更时九死一生。村中历来出船打渔,也不知多少年轻力壮之人死在了那大风大浪之中。所以,也无怪乎村里的人们对那萨满的巫蛊问卦卜天之玄术推崇备至。回过头来想,这也是这些可怜的村民们所能寄托期望、求得安康的唯一一点若有似无的希望了。村民们终也是无能为力,听天由命罢了......

仕文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民风文化,一个熟悉的身影——账房从一侧窜了出来。他并没有走到那排太师椅前头,准确地说,那排太师椅早已坐满了人,并没有为他预留的位置。账房走到了广场正中央,在青铜鼎前站定。

账房脸上,三分阴气,三分邪气,四分得意,望着四周的人群。他向后方摆了摆手,锣鼓擦片戛然而止。他长拖着声调,双手抱拳,对在场的村民们说道:“各位......村中百姓,乡亲邻里。今日,召集大家,来到村中广场,是有大事举行。占用大家时间,实属无奈。然此会关乎本村生死存亡,实是需大家悉数到场,以断生死也。”

“啊?”

“这......”

“到底是啥事儿?”

......

村民们听了,更加云里雾里,议论声不绝于耳。

而仕文听到“生死”二字,文人对于文字的敏感性,让他心中感到了些许不祥之意。他也只能按捺住浮躁,静观其变。

账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大家都知道,咱们村啊,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所幸,老天眷顾,得到了氐人娘娘的帮助。对此,咱们全村对于氐人娘娘,那是感恩戴德,燃香供火。赤诚之心,天地可表啊!”

“哎呀~”

“是啊,是啊!”

“这可多亏了氐人娘娘啊。”

......

村民们个个满脸笑容,相互点头赞许着。

老羊头和仕文父子三人听了,均面露凝重和不屑。账房这番话对于旁人来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会觉得很感动。但是对于知晓琉璃被抓的老羊头几人来说,却显得阴阳怪气,恶心刺耳。老羊头厉声呵斥道:“哼!这厮口是心非的劲儿,看了就来气儿!做着丧良心的事儿,咋还有脸说出这昧良心的话?!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都是些啥药??”

“老羊,稍安勿躁,接着听听看,这厮想说啥。”老爷爷提醒着老羊头。仕文看得心跳加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账房见气氛逐步起温,他那淤黑的眼袋抽搐收紧,一丝寒光在他的眼中闪烁,蓄意已久的心思从腹中升到了嗓子眼儿,声门再次开启,“然,天机莫测,善恶难辨。前几日,村长梦中见得仙人,仙人手持那氐人娘娘的青光内丹。仙人使了个法术,竟让内丹黑浊无比,瘴气弥漫。村长惶恐发问此为何意?仙人说,他乃逍遥游仙,路过此地,知此处有妖孽横行。然自己又不能插手人间事物,但不忍生灵受难,特托梦于村长,提点凶险。那手中的内丹之所以变黑浊,全因此内丹本就是黑浊之色、恶邪之物,只是仙人让它现了原形而已。仙人浮尘扫过,那氐人娘娘便出现在了村长面前。仙人再一挥手,那氐人娘娘竟现了原形,化作了一条黑浊恶蛟。仙人对村长说:‘你看,这便是那孽畜的原形。望你莫被那妖孽的障眼法给迷惑,及时醒悟,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以免生灵涂炭啊。’”

“啊?”

“竟有此事?!”

“这......”

......

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止不住又议论了起来,而仕文他们三人听到这里,心中的怒气已然升腾。仕文手中早已攥紧了拳头,双目瞪着账房。义父在一旁,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怒骂:“呸!狗屁玩意!忘恩负义的东西,岂能如此颠倒黑白?!”

老羊头也急得直跺脚,怒骂:“就不该救这些狗东西!!”

人群里,将信将疑的人居多,纷纷不敢相信耳朵听到东西。这无疑给单纯的村民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和信仰上的双重冲击。

这样的场面,在账房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心中,那是早已预料到,又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跟村长都知道,什么叫“爱之深,方能恨之切”。玩弄心术,对于操持了大半辈子村中事物,管理了全村几代男女老少数千号人的村长和不落其后的账房来说,那自然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账房脸上依旧保持着那股邪性得意的笑容,还略带些骄傲和不屑,说道:“行了,行了,大家都稍安勿躁。我知道这么说,对大家来说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口说无凭,为此,我们请来了萨满,为村子卜卦文凶吉。”说完,账房回头看向了村长。

村长点了点头,账房伸手请向巫师,说:“有请,萨满。”

萨满巫师从太师椅上起身,迈着缓慢的步子,一身张牙舞爪的装扮,玄里玄气地就来到了青铜鼎面前。

账房来到村长身后,贴到村长耳边,轻声说:“萨满这边已打点妥当,请老爷放心。”村长听言,轻捋着胡子,满意地点头微笑。

萨满举起双手,抬头望天。萨满的两个侍者,从一左一右出来,一个点燃了青铜鼎里的柴火,一个递给萨满一个盛满液体的碗。青铜鼎里的火焰被点燃,随着小火苗开始在木材堆中蔓延开来。两个侍者站在青铜鼎左右两侧,萨满喝起了碗里的液体,他含在口中,最后,用力地将碗砸碎在地面上。接着,萨满一个丹田运气,将液体尽数从口腔中喷向了青铜鼎内。只见青铜鼎内原本缓慢的火焰,随着液体的浇淋变得熊熊燃烧起来,顿时窜到了半空中,张牙舞爪,嚣张无比。

众人还在惊讶之中,萨满几个大开大合流星步来到了青铜鼎前。此时的萨满,眼睛瞳孔上顶,全部藏进了上眼眶当中,整个眼珠子只剩下眼白,脸上表情扭曲怪异。鼓声擂动,烟雾升腾,秘乐奏响。萨满巫师开始以极度夸张的幅度扭曲着身体和四肢,以令人费解的姿势舞动着,配合上夸张的服饰妆容,嘴里吟唱着听不懂的语句,显得诡异无比。

蹦跶了一阵,萨满终于消停了下来。他从衣兜里取出两片杯珓抛向空中,杯珓落在地面上,萨满将瞳孔“还给”了眼珠子。他低头看向地上的两片杯珓,面目凝重,神情紧张,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跪在了地上,连连向天磕头。

萨满向天大喊:“苍天怜悯啊!”

“这老巫师,跳啥大神捏?装神弄鬼咧!”老羊头虽说是打小就在村里长大,却从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村俗”,连连吐槽道。

仕文对于眼前的一切,一时间也语塞无意,他简直没办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场无厘头却又不明觉厉的“表演”,到底和琉璃被擒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琉璃又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凶险。

仕文身旁,义父看向了太师椅上坐着的村长和身旁的账房,他们正面带微笑,得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义父眉头紧锁,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不妙,怕是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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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