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你出发了么？”阿布把电话拨了过去。

“布哥，我在长途汽车上呢。”电话里，安妮没事人似的，“晚上一个人开车，不安全。”

“嗯，你到Z城等我吧！”阿布没有丝毫犹豫，“明天恰好要去拜访一个供应商客户。”

“那，布哥，你晚上没有别的什么事吧？”安妮在电话那边笑嘻嘻地说，“咱们到北环吃烤羊肉串吧？就在以前我们学校旁边的那条街上啊。”

阿布和安妮见面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羊肉串的摊贩，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围着烟雾袅绕的炉子，摆放了简易的桌子和板凳，座无虚席。

俩人等了一会儿，终于空下了一张桌子，安妮坐下来，用餐巾纸擦着阿布面前的桌面，笑嘻嘻地说，“布哥，你还记得那一年，你送我回学校，寝管阿姨训斥的情景么？”

“眨眼就是好几年过去了，当年总以为自己会越来越强，没想到，却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啊！”阿布摇摇头，自嘲的说。

“布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啊。”安妮把羊肉串递到阿布的手里，静静地看着他，“谢广益、吴向邦，我们都把自己的未来，压在布哥你的身上了啊。”

“所以说啊，”阿布看着安妮，“除了累，就是压力大了呦。”

“就算是要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可感觉那就像是倒垃圾一样，恐怕没有谁愿意听我东拉西扯的。”

“美美姐呢，她的主意最多了，布哥遇到问题，可以多和她聊聊啊。”安妮端起啤酒杯，轻轻碰了碰阿布的杯子。

“你说小美啊，她去武汉了。”阿布一连喝了几杯啤酒，笑呵呵地说，“恐怕这一次，我们之也就真的走到终点了。”

“怎么可能啊？”安妮连连摆手，“只是看她和布哥说话的眼神和语气，就知道她有多爱你啊。”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阿布又端起酒杯来，“这些年来，各种不顺利，失业、背债，一路大下坡，就算别人能原谅啊，我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我的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小美选择到武汉去，意味着什么？大概率就是对我太过失望了。但是，为了照顾我阿布的面子，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而已。”

“布哥，你真的想多了。”安妮把凳子搬到了阿布的旁边，“遇到好的机会，有谁不想去试试啊？美美姐到武汉去，肯定也是非常舍不得你的呢。”

“不是这样的，是我提供不了小美想到的那些东西，她决定要自己去争取了。”阿布捂着脑袋，“明明是我的问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也只能表面上表现出对小美工作的大力支持，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如果我们再争吵下来，恐怕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我也不会安慰别人，但是，布哥，你说什么，我都能理解。”安妮轻轻拉住了阿布的手，“你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将给我听听吧，说不定，我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呢。”

阿布看看安妮，没有再说什么，他当然看得出来安妮的心意，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在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只有把自己手头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好，才能让小美在自己的身上重新找到信心，这就是一个充分必要的条件。

对阿布来说，他真的太需要一次胜利了！也许只有忙碌起来，把自己的脑子填得慢慢的，才能把所有的不愉快和失落感隐藏起来吧。

可事实上，这些堆砌在阿布身上的问题，早就不是他自己说了就能算数的了。

在福美来这样一个以零售大卖场为主业的企业里做总经理，提升销售业绩，加强毛利控制，既要开源节流，又要报表好看，已经压迫十足了。

最近，马峻岭又提出了“烘焙加盟”的想法，虽然这和阿布最初的计划不谋而合；但这段时间遇到了一系列离奇的故事，使他对福美来的认同感越来越差，已经很难让阿布不怀私心。

福美来的发展诉求固然重要，但阿布更加看重自己未来的职业方向，这个方向和福美来很大概率是毫无关系的。

在自己的创业经历中，经过几轮别别扭扭的拉锯磨合，虽然终于和友泰达成了“仓鼠行动”，但直到今天，他还没有等他收到一分一毛的收益，有点憋屈了。

熟识的供应商们，私下里得到了阿布很多的帮助。甚至还帮助几个老伙计设计了一套新的运营方式，既顺应了电商发展的潮流，也借助了实体经济的商品资源，可依旧没有立竿见影的收益。

平心而论，这些看起来，脚不沾地的忙碌并没有给阿布带来实质上的好处，烟酒茶叶早就把他的小柜子塞得满满的，但阿布需要的是真金白银的经济收益，一贯自诩“视钱财为粪土”的布大爷，实在难以启口要钱。

失落的感觉，总是在朋友们吆三喝五的酒局后越来越强烈，当初豪情万丈的春秋大梦，心无旁骛的任性率真，直至今日，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一丝一毫的梦境也没有出现。

“大圣的虎皮裙里，看起来鼓鼓囊囊，实际上，全部都是各种借贷的凭据。”安妮搀着阿布，回到了她租住的单元楼。

半夜，安妮听到有声音，她悄悄起床，看到阿布正坐在阳台上，他把安妮冰箱里的啤酒全都拿了出来，伴随着两包烟的熄灭燃烧，一直坐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