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眼睡了一会子,林弋的眼神复又变得清明。
手指落于眉间轻轻揉捏,心里倏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怕是……
瞄了那边书案上头,林弋起身缓步过去,以笔尖轻轻蘸了砚里的余墨,换作纸上的几个字。
‘吾爱,永别……’
林弋此番出来身无旁物,只除了两身黑衣外,便就只有在清明院小库房里拿出的春雪与那张她曾用过的强弓。
这两样她暂时离不得,唯一能解下的便只有腿间的那一把涅盘了。
涅盘,凤凰浴火而重生……
林弋却不想再次经历了。
上一辈子的她一生孤苦无依,心中最渴望的便是亲情和爱情。
然,她的阿兄却为了她而死,如今她又为了避免阿兄重蹈覆辙而放弃了心中所爱。
林弋不禁苦笑一声。
既然择选是这么一件令她痛苦的事,为何不逐本溯源,从根上去了这痛苦?
只要这世间从此再无林弋,之安他会夫妻和美,阿兄也会平安喜乐。
多好……
一切终将趋于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将涅盘端正放于四字之下,林弋站起了身,把身上的衣袍理顺,这才拿起一边的强弓与春雪,缓步向外而去。
才一走至门外,林弋超常的五感便听到了那一边角楼里有争吵的声音传来。
林弋微微侧过了头,原来是斥候来报,蛮夷联军已在关外五十里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只为重兵压境一举拿下北口关。
二十万?
怕是这些外族人打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檀州,再直逼幽州。
这幽州城一旦破了,北地门户大开,盛唐天下百姓……危矣。
林弋勾了勾唇角,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
角楼里。
陈晋端坐于正中,左右两侧各立了五个壮汉,此时一个个地竟吵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撸胳膊挽袖子直接上了手。
“不如我去。”
门外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进来,屋子里的一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将脑袋齐齐转向了门口,他们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言不惭。
哒……哒……哒……
林弋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是放肆地哈哈大笑。
林弋的目光缓慢移向那个笑得直捂肚子的糙汉子,眉头不禁扬了扬,那人见了却笑得更大了。
“哎呦,可笑死俺了。
俺当是谁在这儿说大话呢,原来竟是你小子呀?
我说……
你小子的毛可曾长齐了?
依俺看,你小子还是听耶娘的话早些归家,莫要在这里跟着添乱了。”
她当是谁呢,原来是曾被她揍得满地找牙的三营 校。
林弋再次笑了一下,把视线收了回来。
“老子毛是否长齐……关你屁事。
倒是你……
裘三胖子,不如把你的毛露出来予大家伙瞧瞧,也让大家伙予你做个见证,看是否长齐了?”
噗……
噗……
先前还在愣怔的一众人,此时竟挨着个的笑喷出声。
裘三胖子?
这小子竟然敢给裘老三取外号,还三胖子,真有他的。
“你……”
三营校挺高的一个大块头,硬是被林弋怼得哑口无言,手指抖得都快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