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黑暗。
双目不见一丝光亮。
四周寂静的如同鬼蜮。
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还是睡了多久。
身体僵硬,仿佛触觉也消失了一般。
想要大声呼救,张嘴只是发出一声声“呃呃呃”的怪叫。
又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似乎有了一些光明。
伸出手摸着的只是一片虚无。
努力的寻着光亮看去,在逐渐灿烂的阳光下,一汪清莹秀澈的湖水渐渐映入眼帘。
岸边是一座翘角飞檐的精致宫殿。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嗒嗒嗒”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一方宁静。
几名身穿明光铠的将军正在纵马疾驰,身后又有数百黑甲骑士随扈。
他们正在追赶前方的一支队伍。
那支队伍人数很少,堪堪只有十几人,领头的两名男子具是身穿蟒袍。
见得骑士追来,只是稍稍迟疑便调转马头向着远处的朱红色宫墙跑去。
“太子,齐王!父皇召你等议事,可是要抗旨不尊嘛?”
“来人啊,谋反啦!”
“贼人谋反啦,众将士随孤平叛啊!”
只见当先一位威武的红袍将军一边冲着二人喊话,同时又掏出一张黄杨大弓,张弓搭箭一气呵成,已然瞄准了前方的两名蟒袍男子。
浑身动弹不得的周易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
看着那红袍将军面容扭曲,双目赤红的面孔,周易只感到一股玄妙的感觉贯穿全身。
冲天的杀意骤然从周易身上爆发,望着远处身穿蟒袍的二人,周易口中止不住的发出“呃呃呃”的怪叫声,眼前的世界都好似笼罩了一层血色,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杀!杀!
杀光他们!
都似额滴,都似额滴!
画面一转,受惊的战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冲进了树丛,红袍将军被树枝绊住,摔下马来。
面容黝黑的蟒袍男子大喜,连忙夺过黄杨大弓,反用弓弦勒住了红袍将军的脖子。
周易此时又像是化身成了蟒袍男子,眼中只有红袍将军,心中的杀意更盛,全身无法控制般兴奋的颤抖了起来。
“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勒死他!勒死他!”
就在蟒袍男子即将得手的时候,周易突然感到后心一阵冰凉,只见画面中那蟒袍男子先是一阵错愕,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腹之间,随即在发出一声大吼之后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是谁放的冷箭?
周易受惊,不受控制的想要转头去看个究竟,可是突如其来的困倦却让他双目一黑,昏了过去。
...
微风吹拂,穿过指尖,划过脸颊
周易缓缓苏醒,舔了舔嘴唇,又苦又咸。
他的视线越过海岸,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有千艘战船连成一线,旌旗招展,蔚为壮观。
喧天的锣鼓声和雄浑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一边是由数百艘战船组成的船队,一边是铁索连环船一字长蛇阵。
突然,火光冲天而起,士兵们点燃火船,朝着一字长蛇阵猛烈冲撞而去。而长蛇阵中的战船则在一声声号令下,放下木杆,死死地顶住火船。
紧接着,密集的弓箭互射,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随后便是残酷的跳帮作战,大船相撞木屑横飞,海水被鲜血染红,士兵刀剑互砍喊杀声响彻云霄。
有道是:
沉船斩馘海为膻,
潭底潜蛟喷血涎。
髑髅带箭逐波去,
可道孙恩是水仙。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字长蛇阵的两端开始支撑不住,残存的战船纷纷解开锁链,向着大海的深处败逃。
战场的崩溃只在顷刻之间,越来越多的敌军战船开始向着一字长蛇阵的中央围拢过去。
而位于阵型正中央的最大的楼船上,有一位身披山文战甲,手持熟铁锏的儒雅中年人,他的怀里抱着一名身穿衮袍的孩童。
望着己方大军败退,那些走投无路的军民不愿受辱,纷纷跳入海中,他不禁仰天长叹。
怀中孩童因害怕而蜷缩成一团,声音颤抖地说道:
“太...太傅,我等还有...何处可去?”
男子闻言,目光瞥向从四面八方逼近的敌军战船,随即抱过孩童,坚毅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双眼,随后一字一句说道:
“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
“德祐皇帝受辱已甚,陛下不可...”
孩童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双眼中泛出恐惧之色,实在教人不忍。
周易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即将葬身地宫的时候,这惊惧的神色也曾在他的脸上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