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者压身上前,吐出字来。他身着一套靛蓝色直?,关节处有绳带束起,头戴一只破旧的笠形铁盔,脸部被粗布和阴影包裹,在火光映射之中尽显干练逼仄。
“大侠,大爷,这,您放的火?为什么,要害人。。。”
二公子被这场面骇的语无伦次,目瞪口呆,只得念叨各路起仙人保佑。
“别废话,这一切与我无关,我来只是想知道那条生辰纲里有到底有什么。”布带下传出闷声回应。
“草民不知啊!草民一寻到宝纲,立即报了官,没有打开看,也没有权力,万万不敢打开看啊。”公羊放急忙回答。
“不知道?难不成让我白走一趟?”
正说着,这不速之客一脚将公羊放踹倒,二公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哀嚎,然后他一手抓起公羊放的绸缎衣裳,另一手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际抽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公羊放立刻以一个赤裸的形象出现。
他伸手一指,只见一条青色的“勒痕”盘踞在公羊放的肉体上。如同有了生命一样,这条青痕延伸出数根小脉络,正逐渐扩大。公羊放两个眼珠瞪得奇大。
“螣疹。”他喃喃自语道。随即受到一记重击,煞时间感到了一阵窒息。
“你,你,为什么没有影子!”只见公羊放无声地摸起了一柄剪刀,就在刚刚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要害处,咽喉。
原来,这人在察看公羊放身上奇怪的伤痕时,在周遭火光的映射下,伸出的手掌竟然没有产生影子。
“你身体里没了‘气’吗,你这个怪胎!居然没有影子?”
公羊放挣扎着站起来,脸上露出邪笑。这一刻,两人之间的强弱形势立即调转了开来。
“不妙。”这闯入者渐渐失力,视线也开始模糊。摔倒在地,只能任人宰割。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阵轰鸣,这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细碎,细碎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片片浪花,细雪状的水雾洇晕着他的意识。
视野里的景物开始缓缓形成,搭建在苍茫东海边嶙峋恶港的破旧渔村,仿佛寄生在巨鲸身下的藤壶,令人生厌。
这,就是他的“家乡”。腥臭的渔猎气味如同一张巨网包罗着天地。
原来,他的名字叫江鲫,不知道是家中何人爱吃鲫鱼还是什么原因。他只记得他叫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组合字。
那一日,没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驻扎在兼州的边境守军以清剿流窜倭寇为由,在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渔村,展开了一场草率仓促的屠杀。
这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灭顶之灾。他没有恰巧出门玩耍的命运眷顾,也没有亲人拼死保护的悲剧演出。就在惨白的沙滩上,被一个小小的走卒发现,一枪捅了心窝子。
刚刚十六岁的他呈一个“大”字面朝天躺着,红的血,白的沙砾,漆黑的浪。
他随海潮涨落消失在水中。
他死了吗,他当然没死,这个世间还有很多痛苦需要他去经历,命运不让他受了便宜地就此结束。
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有的,藏身于丹田的“气”,因而受到了不死的诅咒。
在一个海涵岩洞中,他捱着剧痛醒来了。并且,他再也死不了了。
又是一阵剧痛。
江鲫摸索着用已经被烧的炭黑的双手握住颈子上的剪刀,忍着剧痛,一口气拔了出来。
周遭已是房倒屋塌,火仍在烧,没有一点将熄之势。他冒着蒸人的热浪,四下翻找察看,终于在废墟之中,发现了一个已被火熏烧的乌黑的木箱。
里面是一张信笺,以及一支素瓶,其中好像装有某种秘药。四下望去,早已没有了公羊放的身影。
江鲫收好了箱中之物,连滚带爬地熄灭了身上的余火,正了正头上的破烂盔甲,来到公羊家已成一片焦土的大院前门。
一个不明物体在公羊家石砌的牌坊上钉住了。在月光下无法看清的轮廓,在火海之中十分清晰。
公羊家二公子的脑袋正被他尸身的双手捧着,在墙头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