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若伏地叩首,之后抬起头,望着毓坤道:“民女之父为人本分,平日交往的除了上司同僚,便只有些经年旧友,并不曾认识什么身份可疑的人,更无论私通刺客。
毓坤在心中想,她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当真对此一无所知,还是真以为她父亲被抓,是因那桩谋反案,或者是虽然知道些什么,但为救父亲脱罪,如今顾左右而言他。
既如此,她也不点破,只淡淡道:“你再想一想,所谓同僚之中,除了在京的官员,还有没有稍远些的,也与你父来往密切。”
听了这话,杜诗若心中一紧,但还是道:“民女之父为官多年,虽有些门生故吏,但各自分散,也并没有掌什么权,断不至于谋反。”
她说得很恳切,听了这话,毓坤倒有些觉得,她的确不知情。
就在她犹豫接下来要如何讯问之时,却听蓝轩道:“你父亲一个三品官,不过年四百石的俸禄,在京城置了田宅,养得起你这样娇贵的女儿,那多的钱是打哪来的,你当真不知?”
这话点醒了毓坤,也惊到了杜诗若。
听了这话,她很是怔了怔,似乎很是惊讶,蓝轩语气严肃,又容不得她反驳。嘴唇微微抖了下,她沉声道:“大人所说,民女并不知情,想来家中虽是小门小户,在老家也有些产业,京中虽柴米贵,但也勉强可以周济。”
蓝轩道:“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他不成?”
杜诗若低下头,轻声道:“民女并不敢这样想。”
蓝轩道:“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这话虽是对杜诗若说的,目光却意味深长望着毓坤。
听了这话,毓坤忽然顿悟了,蓝轩的意思是他们需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才能令杜诗若倾吐。
闻听他语气中的严厉,杜诗若面色白了白,仓皇跪在殿中,如一枝带露的白芍药,在狂风中不堪摧折。
湿了的衣裳尚来不及换下,只余一件大氅勉强蔽身。
毓坤道:“她一个深闺小姐,恐怕连自己日常的花销也没数,如何知道这些事。”
蓝轩闻言,眸色深深瞧着她道:“怎么,殿下竟到怜香惜玉起来了。”
杜诗若不由抬眸,望一眼毓坤,正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下一顿,不由想,难道太子殿下,真对自己有意不成?
仔细想来,此前她应宁熙公主的邀约,入过几次宫,难道那时竟已被太子注意上了?若是先前,以她的性子,是绝不愿摧眉折腰侍东宫的,但现在她却犹豫了,父亲的安危与对太子曲意逢迎之间,实有些难选。
见她低头不言,蓝轩很知道她在想什么,冷淡道:“你也别想那些,如今在你面前坐着,都对你没那些心思,倒不如老老实实把该说的都说了,兴许能饶你一命。”
这话很是不留情面,杜诗若面颊绯红。毓坤却站起身,走到杜诗若面前,扶她起来,柔声道:“莫怕,你且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即便你父亲真犯了什么过错,我也会替你做主。”
这话说完,杜诗若顿时红了眼眶,嘴唇抖了许久后道:“殿下这话当真。”
毓坤沉声道:“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我才有办法。”
守在门口的冯贞完完整整见了这位杜家小姐从咬紧牙关到情愿吐露的全过程,惊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现下殿下与蓝掌印两人一个关切,一个严厉,倒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惜了这杜姑娘,原本也是个聪明的,但毕竟玩不过两只狐狸。
其实倒不是两只狐狸,最多是一只大狐狸,再领着只小狐狸罢了。若在原来,冯贞觉得殿下大概被这位杜小姐在面前哭一场,便糊弄过去了,然如今蓝轩在,这杜小姐不但没过关,反倒被套出话来。
见太子专注地望着自己,杜诗若低头拭了拭泪道:“殿下能不能先让我见一见我父亲?”
毓坤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犹豫,蓝轩冷冷瞧了她一眼,目光中很有止意。
得不到答复,杜诗若疑惑地抬起眸子。
杜鸿已死,毓坤并不愿意在这关键的事上欺骗眼前的少女,虽然她知道,若告知了杜鸿的死讯,即便杜诗若当真知道些什么,恐怕也不愿说了。
见毓坤不说话,蓝轩望着杜诗若冷淡道:“这没有你提条件的份,你先把知道的说了。”
这话原本无错,但杜诗若心细敏感,似乎觉察出什么,也不像先前那样怯怯,紧紧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只望着毓坤,沉着声道:“殿下先让我见一见我父亲,见完之后,我才能说。”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