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反握住陈霂的手,安抚道:“殿下的心思是人之常情,臣明白了。”
“先生为何问这个?”陈霂有些不安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淡淡一笑:“臣以为殿下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一些。”倘若削减军备一事不能平顺度过,封剑平恐怕不会坐以待毙,万一,只是万一,事情有变,他要试探的,是陈霂有没有一颗为了当皇帝不惜一切的狠绝之心。
现在他知道,陈霂心里是恨昭武帝的,只是受到礼教孝道约束而不敢表露罢了。
这是件好事。
几日之后,燕思空正在屋内挑灯静思,突听得窗外传来些微响动,他对这声音很熟悉,定是封野来了,只是,今日的动静未免大了些……
他刚站起身,封野已经推门而入,随之扑将过来的,还有一阵酒气。
“封野。”燕思空忙迎了上去,“你喝酒了?怎么了?”
封野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你怎么喝多了就跑来找我。”燕思空担忧道,“路上可别被人看到。”
“今日风沙大,路上没什么人。”封野开口了,与他潮红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不同,他的声音非常清醒,与平日无异。
“你这是怎么了?”燕思空给他倒了杯水。
“我跟我爹大吵了一架。”封野接过水杯,直接泼在了面上,大手抹了一把脸,神情充满了攻击性。
燕思空又拿过布巾,给他擦着身上的水渍,同时问道:“为何?”
“为何?你说为何?还能是为何!”封野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燕思空沉默了。封家父子吵架,不外乎是封野质疑封剑平不该回朝,如今置封家于险地,而封剑平自然是极为恼火,认为封野放荡不羁,不忠不孝。
燕思空温柔地拭过他光洁的皮肤:“殿下乃忠义之人,不可以利弊得失去衡量。”
“这岂是简单的利弊得失?”封野咬牙道,“轻则大同军费被大大削减,无数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为国尽忠的将士,要被无情抛弃,重则封家的根基都会动摇,现在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坚持不回来,何至被人如此拿捏。”
燕思空捧起封野的脸,轻声道:“封野,不要再纠缠已经发生过的事了,眼下我们要齐心协力,度过难关,若朝廷同意只削减八万的军备,就此翻过此页,那便是皆大欢喜了。”
“万一……不能呢?”封野担忧地说,“若当真八万,我爹就认了,就怕谢忠仁要趁机重创我封家。”
燕思空道:“这确实是我们最担心的,但我相信殿下不会坐以待毙。”
封野摇摇头:“他现在认为我行事冲动,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我猜殿下只是犹豫不决,你是他的世子,是这个世上他最信赖的人,他若有了决意,定会与你商议的。”
封野眯起眼睛,思索道:“你可有什么猜想?”
“我这些天,时时都在思考此事。”燕思空握着封野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掌心那令人安心的厚茧,“正如我说,若让出八万军备,就能保全,那便认了,来日方长,但若不行……我们必须得提前备有对策。”
“什么对策?”封野盯着燕思空,目光灼灼。
燕思空舔了舔嘴唇:“封野,你知道我这人行事大胆而疯狂,你当真想听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说出来。”封野冷道,“说不定你我不谋而合。”
燕思空轻抚过封野的脸:“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所有的麻烦,又不至让封家背上篡逆的千古骂名。”
“说。”
燕思空那一双明眸闪烁着犀利地精光:“逼宫,扶太子登基。”
封野倒吸了一口气,声音黯哑:“你想我所想。”
燕思空也深深换了一口气,声音有一丝发抖:“若殿下同意,此事大有可为。”
“我爹……”封野皱眉道,“我不知道,我现在甚至不敢跟他提。”
“殿下远离朝堂三十载,对这些阴谋争斗缺乏警戒,他心中始终自持有功,认为陛下不会不留情面,所以,现在他定然不会同意。”燕思空目光阴沉,“可一旦削减的大同军费超过了他的承受,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