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说：“那个娃砸了咱们班的玻璃，是班主任老刘让我带人去抓他的。那娃一直反抗，所以我当时没控制住情绪，动手打了他，现在我挺后悔的。其实当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丹说：“你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和其他小混混差不多，都喜欢混日子闹事。但后来发现，你其实跟他们也不一样，你骨子里其实是上进的，你并不是那种纯粹的坏学生，要不然你怎么能考上大学呢！”

我尴尬的嘿嘿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丹接着说：“其实我很好奇，你明明不是坏学生，为什么要天天和那些坏学生混在一起，还假装自己也是坏学生呢？”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幽幽的说：“人的性格甚至命运，都是跟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的，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个乖巧的好学生，可后来身在农村的父母为了让我长大后有出息，小学一年级就把我送到了县城读书。我就是那时候开始变的。”

丹安静的走着，认真的听我说。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来到县城，我住在我大姨家。我大姨一直没能生小孩，所以对我的到来是很欢迎的。那时候我6岁，当别的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我离开了父母。当别的小孩和年纪相仿的朋友打成一片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县城的小学里形单影只。我刚到县城读书的时候，我没有玩具，我没有朋友，我也不会说县城话，所以在学校里总是被几个同年级的小孩欺负。他们总是在放学的时候堵住我，让我说农村方言，然后嘲笑我。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故意拿泥块弄脏我的书包和衣服。当我反抗的时候，他们总是几个人一起把我压在地上，拳打脚踢。”

丹惊讶的看着我，说：“你小时候还有这样的经历？”

我没有回答她，继续说：“我回到大姨家，姨父每次都会责怪我把新换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我解释我在学校里受到了别人的欺负，大姨和姨父却告诫我在学校里一定不要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欺负我，一定是我在学校里招惹了别人。”

回忆往事，让我心里有点难过，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一次学校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去上厕所，又遇到了那几个经常欺负我的人，他们拦着不让我上厕所，我只能憋着尿回教室继续上课。上课上一半的时候，我终于憋不住尿裤子了。那一天，老师数落我，同学嘲笑我，回到家大姨责备我。那一天我躲在厕所里一个人偷偷的哭了，我想我妈妈。”

丹看着我，认真的说：“那些小孩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后来，我大姨捡回了一个女弃婴，大姨夫为此和大姨爆发了猛烈的家庭矛盾，争吵和打架时有发生。再后来大姨夫的大哥把儿子从新疆军区大院送到了大姨家来读高中，原本就矛盾重重的家庭，这时更是雪上加霜。我大姨家是一个很小的两居室房子，我从此只能一个人睡客厅的沙发。有一晚我正在沙发上睡得正沉，突然被人拎着胳膊重重的扔在了地板上，在黑暗里我听到我大姨夫恶狠狠的对我喊“快滚回你自己家去，不滚我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我还听到大姨哭泣着喊“你有气对我发，你吓唬孩子干什么？”我就那样光着屁股坐在地板上，吓得哇哇大哭。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那一晚的，但从那一晚起，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以后一定不要再受人欺负，一定.......”

回忆到这里，我的眼圈已经开始发红，微微有些哽咽。

丹皱着眉头说：“你姨父怎么能这样啊？”

我没理她，继续说：“从那以后，我在学校里再遇到欺负我的那几个娃，我总是全力的回击，虽然每次我都打不过他们，但慢慢的他们欺负我的次数就减少了。在班级里，我也逐渐认识了不少朋友，组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团体，那些欺负我的娃就更忌惮我了。”

丹轻轻的说：“是不是那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

我点点头，接着说：“一年级上学期结束放寒假回到我父母身边，我妈一听说我半夜里被大姨夫扔在地板上就哭了，哭完之后就坚定的对我爸说“咱们搬家去县城！”一年级下学期我们全家就搬到了县城，我的艰难处境开始慢慢好转。那些欺负我的娃知道我不是软蛋，知道我每次都会全力反击，便不再欺负我，并经常喊上我一起帮他们去欺负别的人。慢慢我发现，我身边的圈子正在逐渐变大，很多以前不和我玩的人也慢慢靠近我，很多以前看不起我的人也慢慢拉拢我。学校就和社会一样，当你软弱的时候，每个人都想踩你几脚；当你强大的时候，每个人都想接近你。”

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揉了揉眼睛：“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在学校里就成了整日和一群小混混一起惹是生非的坏孩子。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几乎没有改变，我也没想过改变。我逐渐成为了学校里被老师和好学生所鄙夷的哪一类人。”

丹说：“你不应该把自己伪装成坏学生。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高中时候咱们班的同学对你评价挺好的！”

我欣慰的笑了：“那你呢？”

丹笑了笑：“我觉得你挺好的！不过那时候听同学说过你有女朋友啊，叫昊是吗？”

我说：“是，是叫昊。文理分科后就基本没在一起了，只是后面看她受欺负，为了保护她，我跟别人发生过一点摩擦！”

丹说：“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我摇摇头：“早都没有联系了！我现在只想找一个女孩，安安静静的恋爱生活。现在之前的事，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丹安静的走着，没有说话。

我鼓足勇气，轻声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丹看了我一眼，又连忙转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她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气氛稍稍有点尴尬，正当我准备叉开话题缓解尴尬的时候，听到有人远远的在喊我们回家，于是我和丹静静的沿着田间小路向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