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历庆安二十年，坐落在武陵郡朱澜县下的茱萸小镇。

“不要！”窦穷惊从梦中起，汗水浸过衣衫落在褥上。

七岁之前，窦穷和父母兄长住在比武陵城还要繁华的沧海城中，印象里自己一家四口没有什么亲戚，那年父母带着自己匆匆从沧海城定居在这小镇上。

也是那一年的一个清早，小窦穷找遍院子都寻不到家人，无助地倚在隔壁常大叔的怀里哭闹要找娘亲，街坊们找遍了镇子，终于最后在镇口的小道旁，看见了双亲和哥哥的一只靴子，沾满露水的断剑静静地叠落在父母身旁。

七岁的他抱着母亲的尸体大声哭喊父亲母亲，回应的只有路旁偶尔摇曳的狗尾巴草，哭着哭着，小小身子在刺骨的寒风中晕倒在母亲的怀里，常家夫妇将他父母葬在不远的登高山脚。

从那以后，窦穷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一幕，至今已经十年了！

“穷哥儿，起来啦，起来吃早饭啦！”

在常玉章近乎咆哮的喊声中，窦穷回了神。

隔壁常家一共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成家，在武陵城中当捕快，老二今年十一岁，窦穷刚来小镇的时候小家伙天天咿咿呀呀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窦穷迷迷糊糊起身去给常二开了门。

常二嘟着小嘴道，“怎么这么久啊，我小手都敲红了，你快点洗漱！父亲母亲他们让我过来喊你吃饭呢。”

窦穷提着常玉章的垂髻，提溜到里屋，常玉章不满地用王八拳回应表示抗议。

窦穷换衣服的空档，常玉章看见柜里窦穷几年前的衣裳，笑嘻嘻拿出来换上，换了一件又一件，最后穿上一件紫色?袍，然后索性一股脑儿把试过的衣服全包上。

窦穷只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在自己孤独的那些年只有牙牙学语的小玉章陪着自己，从小自己对他就毫无办法。

窦穷把昨天的脏衣裳和常玉章换下来的外袍丢在院子里的木桶，等刘妈来收。

窦穷的衣服一直是交给住在不远的刘妈洗的，刘妈寡居在窦穷家同一条街道，耳聋口哑，以前对窦穷很照顾，窦穷一个月给她一两银子，刘妈帮自己浣洗衣物，她的日子也好过些。

常玉章抱着衣服一跳一跳和窦穷回到自家的小院。

“你俩怎么这么慢，都快半个时辰了，磨磨唧唧的，哎，小二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早上我给你穿的衣服呢？你怀里抱的什么？”

常母端着粥，转头看见抱着包裹的常小二，皱眉问道。

“婶婶，这些都是我前些年穿的，看他喜欢的紧，索性就把那些衣服都给他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我院里，给刘妈洗了之后再给他送来。”

窦穷耐心给常母解释。

“他那张狗脸穿这衣服都浪费了，你就惯着他吧，你要换洗的衣服以后拿给婶婶洗，何必花那冤枉钱。”

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说自己，本来还挺高兴的常玉章瞬间蔫了。

“母亲，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没事，婶婶，刘妈以前经常照顾我，你也知道她一个人不容易，我把衣服给她洗也算是帮持一下。”

常母讥诮着笑骂一声，回头盛饭去了。

常父从屋里走出来，打着哈欠坐在主位上，一眼就看见换了衣服的常玉章。

“唉，这不是窦穷以前的衣服吗，怎么穿你身上了，小二。”

窦穷又给常父解释一遍，常父摸了摸胡子。

“小二啊，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浪费了。”

“......”

常玉章黑着脸，默默回屋换上自己的衣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