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临床医生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女孩,仅仅只比我大一岁,她团子脸,戴眼镜,虽说比较胖胖的,但是气质中有一种不言自明的优雅,像是欧洲的没落的贵族,让我想到了坐在广袤的田园里,翘着双腿,看着佣人在一旁打理,她只是坐着,仰着脖子,两只手指高高的夹着汤匙,再温吞吞地放进嘴里,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虽然显得比较随和平易近人,但我总感觉我和她之间隔了一层难以捉摸的距离。
“我姓黎,叫我黎医生吧,你可以先试着记住今天是什么日子,记录下每天的时间,也许你会好一点,人生也许没有那么无聊。”她摆出一个很标准的温柔的笑,可我感觉那笑是机械化的,是冷的,是僵的。
“好的,我试着记住今天的时间。”我随口应和着,当时我被疯狂的幻觉叨扰,并没有把真实世界里的一切太当回事,等到下一次查房,我对黎医生说:“我记住了,今天是11月28日。”
黎医生摸摸脑袋,对我说道“我都不记得今天几号,你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过得大大咧咧一点,天天开心不好吗?”
我感觉她完全不重视我,她说得前后都是自相矛盾的,我在妈妈口中了解到,她是知名大学研究生,现在被分配来实习,是一个很励志的女孩,学习刻苦认真,待人真诚。
但是我感觉她的好完全是对魔都本地的青少年而言,她可以和她们谈天说地四十多分钟到一个小时,而对我只有几分钟就糊弄完成了,大概她是觉得我已经长成了,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她不想为了我浪费口舌,浪费能量。
我感觉魔都人大部分很慕强,特别是黎医生,她喜欢有才华有天赋的青少年,而我既没有才能,也不是青少年,自然不在她的关注之内,我看到了她跟一个跳宅舞玩cos的双向情感障碍的女孩聊了很久,启发了她很多的新思维,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在安慰谁。
我在想,我16岁时跟彭丽君医生讲话,是否也是把她当作一个莫逆之交呢,并不是医生对患者的身份,而是追求被认可,自我价值实现的我,寻求一个生理上成年的大人的鼓励,而彭丽君医生把我当作什么呢?仅仅是当作一个患者吗?应该不是,我们之间的交互,只是互相传递信息的过程,是互相被吸引的过程,而她内心中的成人思维依旧存在角色定位,这是我改变不了,无法改变的事情。
那个女孩就像现在的零零后一样,自我很强大,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也很明白这一阶段,黎医生只不过是她的人生过客,雁过不留痕,她只是在百无聊赖地陪伴黎医生聊天,玩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而已,她的热爱,她的自我价值,在她强大后自会证明。
有时候我在想,世界上真的有强者和弱者之分吗?有的只不过是各种力量的强弱,动态变化的博弈过程,人必须适应环境,而人又可以主观地改变环境,你眼中看到的他人并非真正的他人,只不过是他人的雪泥鸿爪罢了,人需要去理解,去交互,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后归一,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