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技艺,沈筝自是比不上他们,她也不懂什么凿岸技巧。
但她就知道一件事——危险地界做工,必须要有防护措施,命只有一条,任何情况下,不要轻易拿命作赌。
赌赢了,不过得旁人一声“好”,一声“技艺精湛”。
但若赌输,输掉的是命,是家人的满面泪与悔。
孰轻孰重,一想便知。
但如此明白的道理,就是有人想不明白,倒不是蠢笨或是自大,而是一旦某件事件发生概率小了,世人便会下意识认为“概率小”等于“不会发生”。
就像眼下——那精瘦工匠嘴唇被河风吹得乌黑,但他精神头却好得不行。
“沈大人!您且看着!”他话音一落,便昂首迈步朝河岸边走去,似是急于向沈筝证明自己的才干。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给漕运司做工,听起来这似乎是个吃公粮的活计,但其中艰辛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身无官职不说,工钱也不似官员食俸,能够每月一结——他们工钱是每年一结,若过年那月漕运司事忙,大有可能拖到明年在结。
可那是过年钱啊!哪个出来做工的,不盼着过年那会儿能领着银钱回家,得娃娃一句“爹娘真棒”,得家人一句“有你真好”?
在外一整年,到头来身无分文的回家,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他们早有耳闻,同安县就连普通百姓给县里做工都有月钱,且有时还每日一结不说,还包饭!这听起来不知道比他们“吃公粮”强上不知道多少。
说他们痴心妄想也好,说他们白日做梦也罢。
总之一句话,若他们能得了沈大人的青眼,能留在同安县做个长久工匠,那......
那还在漕运司待个甚!良禽择木而栖,良“匠”择主而事,这才是生存之本!
眼见着他离河岸越来越近,河风将他身上本就不厚的衣裳吹得紧贴身躯,他仿似比刚才更冷了。
再往前两步,便是方才沈筝不敢再下脚之处,沈筝牙齿微咬,开口制止:“不可!”
“望沈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他头也不回说道。
沈筝不明白,不明白自己需要给他什么机会,若只是单纯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她倒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正如她方才所想,如此左右不过得旁人一句夸,有何意义?
还差两步,那工匠也不是莽撞之辈,他先是用脚尖在河岸边试探了两下,又从侧面观察了一番后,觉得可行后方才迈开了步子。
沈筝不敢贸然上前拉他,就连与他共事的工匠也有些迟疑,并未有所动作。
道理很简单,那方河岸上的沙土本就摇摇欲坠,撑一个人或许可行,可若再多上一个人......
“沈大人,您看!”
那工匠在沈筝不赞同的目光中,站定在河岸最边上,那方沙土似是有些承不住他的体重,隐隐有沙石开始往河道中脱落。
沈筝死死盯着他脚下沙土,她也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可事实就是,不过片刻功夫,松动掉落的沙土就比方才多上了一些。
“够了!”她朝那工匠喊道:“不论你想证明什么,都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