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卯笑了笑。
他音色细腻舒缓,让人如沐春风。
但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等候答案的人如坠深渊。
“不会。”他轻声说道,“我心眼小。”
“我要我的男人对我毫无保留,而不是把秘密死死藏在心里,倘若他事先同我说明自己的病症,我愿意等他一辈子,因为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扯远了。”
“你知道一个女子在世间行走有多艰苦么?她首先得面对这偌大的封建伦常,在家从夫,夫死从子,她得靠这些活下去。
其次她不能出格,否则就会走上朱淑真的老路,被男人玩弄感情,被家族弃之如敝履,死都没个安身处,一代才女都是这般下场,何况你的发妻?”
“在这世道上,她除了你什么都没有,她只能拼尽全力的抓住你,可你竟然把她丢在那庄子里,你能想到她有多害怕么?”
“不是谁都能当周景舒。”
金卯抿了抿唇。
那个素未谋面的云间女子就像他的翻版,好傻啊。
傻得让人心疼。
“我可以在最爱你的那些年不计后果的等你,等到我这份心意被时间磨灭我也会继续等下去,但每夜的恐惧无助一丝丝叠加起来,足够让我摆脱对你依赖,连丈夫都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意识到除了靠自己,谁也靠不住,就那么风风雨雨的朝这个人间跑去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说到这里,你还觉得她会原谅你么?”
少年死一般静默着。
夜色凝罩,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轻细的声音宛如一把利刃,说着让人血肉模糊的话。
“不过你有点还算好,没背着你的妻子找别人。”金卯淡淡道,“她比我幸运。”
贺寅张了张嘴,夜色几乎盖不住他脸上的苍皇,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子泣血的意味。
“你,经历过什么?”
“……”金卯望着夜空。
我经历过爱人的背叛丢弃,也尝过等人的辛酸。
那人说爱他,可从未向他敞开心房。
但他不自量力,非要拼一个结果。
他那时不想放弃贺寅。
他那时爱得像烈火融金。
再理智的人,为某人心动时都会不计后果的扑上去,飞蛾扑火是这个道理,作茧自缚也是这个道理。
你心动了,你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自己。
你做梦都想扑向心上人的怀抱,你为他茶饭不思,你为他魂不守舍,你在众里寻他千百度,你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不是那种坐壁旁观富有大智慧的圣人,你想要他热潮汹涌的回应,你带着赌徒般的决然在命里与他周旋。
金卯不是绝对理智的人,更谈不上圣人,爱时炙热滚烫,恨时冰如寒刃。
他跌进去了,须得用鲜血爬出来。
他爬出来了,骨子里都透着生冷。
以他的脾气,该狠狠扇贺寅几个大耳光,将对方推下无间地狱的。
可他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得率先考虑干爹他们。
金卯抿唇,良久,摇头失笑。
“罢了,不值一提的事。”
那些事让你难过了,怎会不值一提?
偏生金卯不愿多说。
苦苦哀求也不开口。
金卯打断对方的追问:“你好些了么?”
少年喉间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温热的液珠一颗颗落在金卯手上。
“我没好!”对方一把抱住他,死死搂紧:“我想他想到发狂!”
“他脾气和你一样大,他像你一样记仇!”
“可我爱他!呜呜,我真的,真的——”
“哪怕能得到他半个眼神,我就算穷尽一生又如何?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我爱他啊——”
滚烫的眼泪把金卯脖子打湿了,他茫然的望着虚空。
“你、你抱得我喘不过气,松开——”
“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