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你去领人即可。”
“好。那我去了。”她看了祁云湘一眼,心里一声叹,“你也休息一会儿,且还要一场硬仗呢。”
“好,你也小心。”
苏郁岐命人拿了卷宗,离了昭文阁,出了宫,继续陈垓未竟的工作清剿那些裴山青党羽的家。
一上午,全是人仰马翻嚎天嚎地的,苏郁岐心里很明白,如果不能处理得利索,这些人将来都有可能给祁云湘留下危险的因子。所以,不该留情的时候,她概没有留一分情面。裴山青的死党多数都被当场处斩,余者情节较轻的,尽皆发配江州,连送去刑部审理都免了。
她仍以当朝大司马的身份行事,雷厉风行,所有事情一概揽在自己身上,倘日后这些人的后人要寻仇的,一概找她苏郁岐便是。这也算是对祁云湘的一点补偿吧。
午时过后,她有些乏了,本来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停在了陈垓的府门前。
陈垓受伤,她委实该来瞧一瞧,于是顺手叩开了安陈王府的大门。
门口府丁将苏郁岐迎进去,苏郁岐只身进门,并没有带护卫。
陈垓在床上躺着,面色苍白,半闭着双眼,府丁禀报:“王爷,苏王府的苏……”
苏郁岐打断府丁:“王兄,是我,阿岐。”
“我知道是你。但我并不想见你。”他抬头瞥了一眼苏郁岐,女装的苏郁岐,清冷中透着温婉,让他没能狠下心对她下逐客令。
苏郁岐朝府丁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府丁会意,退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带上了。
苏郁岐走到床前,拖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望着陈垓,温声道:“王兄伤势如何?要不,我请个好些的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敢劳你关心,我自己府中有大夫,我也还死不了。”
苏郁岐晓得他心中有气,况也是她有错,他这样的态度她可以理解。虽能理解,心里却难受得紧。
毕竟这是她最尊敬的兄长。
“王兄,我和云湘有错,你纠正我们就是,就算打我们骂我们,也没什么不可以,但身体是自己的,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苏郁岐一语双关,借此说他以苦肉计逃避现实,陈垓何等聪明,自然听得懂。
“我陈垓生而为雨师的人,先皇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先皇的雨师都要没有了,我这条命留着又有什么意思?”
陈垓亦是一语双关讽刺她,剑有所指,毫不留情。
苏郁岐心里十分明白,走到这一步,她将失去祁云湘这个青梅竹马的好友,也将失去陈垓这个如兄如父的兄长。挽留无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她远去,甚至,她还要推离他们一把。
苏郁岐心里唯剩苦笑,面上却是淡淡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失落绝望情绪,“兄长对先皇的忠心,我一直知道。先皇岂止待你恩厚,待云湘与我,也是一样。我和云湘自小想的就是报皇家之恩,而且,我们也身体力行地去做了。当年我以十二三岁的稚龄提刀上战场,有多艰难,师兄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自然清楚。若非你有天纵之才,先皇又岂会破格启用你?又岂会助你苏家复兴?先皇如此待你,如此待你苏家,你现在又怎么回报他的?”陈垓怒不可遏,苍白的脸上竟然气出了绯红之色。
苏郁岐道:“兄长既已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不妨也和兄长交个底。兄长在朝中为官,鲜去京城之外的地方走动,我却是常年在外,这几年才回到京师来。兄长可曾见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兄长可曾见过有人为饱腹而烹儿卖女?兄长又可曾见过,官匪勾结为祸乡里致百里不见人吗?这些在我回京之前,都见过。先皇治理下的雨师,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
陈垓怒气冲冲:“先皇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所以才启用你和云湘这样年轻有冲劲又有谋略的人才,你和云湘现在却又是在做什么?”
苏郁岐叹息一声,道:“朝廷已经病入膏肓,又岂是一两个人能够改变现状的?原本以为,咱们的小皇上可堪培养,等将来他掌了权,可以致力革除弊端,改善民生,重兴雨师江山社稷,可谁曾想,咱们的小皇上啊,年纪不大,心机不少,满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掌握大权,以致结党营私日趋严重,雨师上下莫不是在汲汲营营效仿上层谋权夺利,今日出个裴山青,明日再出个李山青王山青,我们不用干别的,专和那些人斗法了。”
不等陈垓反驳她,她便语气一沉,又道:“兄长你是不是想说,咱们的皇上年纪还小,纵有错处,总要给他时间改正?我并非没给过他机会。他想要亲政掌权,我排除万难把权利交在他手上,他却用这权利来干扰我救灾,我想帮他扫清障碍,他却忠奸不分亲佞远贤,自己亲手把江山社稷交在了贼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