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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爽与孔郡主转身至佛像身后,只见一佛像坐于莲花台上,背部垂直高大,白色披风垂落在地。

孔郡主会意,协梁爽一跃而上,脚垫于佛像的肩部,然后转身一跳,躲在了佛像的耳垂下。

这委实是个好地方,在佛像的垂耳处,若不仔细观看很难发现。果不其然,那些罗汉们在大雄宝殿里巡视一圈,并未发现梁爽他们,于是关门离开。

此时天色已逐渐变亮,僧侣已开始在殿内开始早课。

孔郡主道,这里僧人来往不绝,看来我们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梁爽道,待会若有香客前来,咱们可以混在人群中悄悄离开。

孔郡主笑道,这寺庙里高手如云,如若咱两联手,也自然是寡不敌众。

孔郡主接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此寺庙的方丈?

梁爽摇头不知,自从她进入这座寺庙以来,就未曾听闻到关于方丈的消息。

栖霞禅寺现任方丈法号证道,江湖上传言说他以慈悲为怀,从未参与江湖争斗,所以他武功怎样,也无人知晓。

梁爽道,既然能做得了大寺的方丈,那武功自然了得。

孔郡主道,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梁爽问道,哪里奇怪?

孔郡主道,既然从未参与江湖,又何来江湖上的传说?

梁爽道,二爹爹曾说,宗风远扬,未必需要通过身处江湖。

听到梁武侯的话,孔郡主全身顿升起暖意,但她又十分怀疑道,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消息没有长脚,它不会自己跑出去。

梁爽问道,你怀疑这个方丈吗?

孔郡主道,不是怀疑,而是这事在被人推动。

梁爽看着孔郡主,沉默不语,事物的表象据是多种综合因素的相互影响,这一点,梁爽可能还未必知道。

孔郡主突然拉近梁爽,低声说道,嘘,有人来了。

僧侣们的早课,和传统的授课方式无异,他们按照入寺的辈分,依次排在方丈周围,诵读经书。在几个小沙弥将这里布置好了后,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着橘黄僧衣、身披袈裟的人,这人应是方丈,梁爽躲在远处,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坐在殿内的中间位置,其他后来的僧人都围绕他而坐。

证明法师腆着肚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盘着腿,坐在方丈身旁。

方丈直接问道,师弟,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证明法师正襟危坐道,师兄,昨夜有人闯入客堂,我已派本门罗汉将他赶了出去。

方丈问道,可有人受伤?

证明法师道,待我带罗汉们赶去时,那人已翻墙越走了。

方丈叹了口气,道,时下并不安宁,若有人前来是为了避难,我们应给予方便,下次若有此事,不要贸然派出罗汉们,万一伤到无辜,就罪过了。

证明法师低着头,但却是笑道,师兄,这次是我考虑欠妥。

方丈道,你说出家人若面临乱世,应怎么做?

证明法师思索一会说道,既已出家,世俗之事应与我们无关。乱世,也是芸芸众生的一种生命状态,岁月静好也是另一种生命状态,红尘烟雨路万千,菩提参悟修万年。只要心中有一片宁静,世间也便是心中的模样。

方丈道,但出家人若不能普以世间慈悲,那又何必出家呢?你可仅仅是为了躲避红尘俗世么?

证明法师道,师兄的话有道理,只不过众生一命,犹如浮游,渺渺世间,尘埃纳吐,日月星辰不改其律,山河湖海亦不更其流。众生若未明心见性的,和草木又有何区别?所言天渡自渡者,若是于其而言,自渡都是无望,那又何必再去费力渡人,所以佛家有言,渡有缘人罢。

方丈这时不再理会证明法师,默念了一声,便开始诵读经书,其他僧人也开始跟着一起开始了早课。

他们的对话,梁爽和孔郡主听得一清二楚。

梁爽心想:这个方丈倒确有几分慈悲心肠。但是不论他说什么,都被证明法师处处反驳回去,这证明法师倒也会几分佛法,只可惜方丈师傅被他蒙骗在鼓里,未知他的贪婪内心和狠毒心肠。

这个早课里不见小沙弥,估计是排不上名号,所以未前来参加。

早课并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僧人们排队去用斋,这时候整个大雄宝殿内,仅剩方丈与证明法师。

说到用斋,经过昨夜的打斗,梁爽现在已是饥肠辘辘,眼下她还得忍着,待到香客多时,再混出人群,找些吃的。

方丈背对着证明法师道,证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向我说明?

梁爽在暗处听到这里,心中一惊:难不成方丈已经知道了?

证明法师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啊……我待证道师兄如亲兄长,还会有啥事瞒着你?说罢,证明法师突然跳到方丈面前做了个调皮的鬼脸,把方丈逗笑了开来。

梁爽与孔郡主皱起眉头。

证道方丈微笑地看着他道,你很久未与我一起参禅了。

证明法师解释道,最近寺院杂事太多,僧人流失,在寺的又太少,世道也不安宁,师弟在打理寺庙事务上有些力不从心,若是寺中有些事情没有办妥,希望师兄莫怪罪我。

证道说道,寺中的事,全靠师弟打理,我才有时间专研佛法。可是这几年,我总是参不透。世间安宁的时候,佛法倒是透彻明朗些。

证明法师笑道,众人皆说乱世不见佛,眼下世间不安宁,各地纷争时有发生,朝廷顾及不到的地方饿殍遍野,师兄想在乱世里普度佛法,安宁天下,心虽慈悲,但这本非易事,佛法本是无用之法,现用于尘世之用,本就与佛法相违,今师兄动了谋用之心,所以参禅中佛法才会越来越难懂。

证道法师笑道,看来师弟的佛法,比师兄高深多了。

证明法师谦虚道,师兄,你别取笑我了,经世致用本非佛意,你这样一意孤行,我担心你误解了佛意。

证明法师见证道方丈没有说话了,自知又犯了师兄的大忌,便道,今天晚课后,师弟就陪师兄一起参禅。

证道方丈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出了殿堂。

待证道方丈离开后,证明法师收起了笑容,他仰望着殿内的佛像许久,不知心想何事,最后他对着佛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似心中有座大山般沉重,念叨“阿弥陀佛”后悻悻地离开了大殿。

梁爽见他们已离开大殿,也长长叹一口气道,原来证明法师与方丈的私交甚好,就算方丈知道证明法师的秘密,也不会重罚于他。

孔郡主道,也不见得这么悲观,你要相信证道法师的为人,他作为方丈肯定会处理好的。

梁爽道,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孔郡主道,等等,你看,有人来了。

只见有人缓缓走进了大殿里来,一中年男子,面容清瘦,身穿布衣,他左顾顾右看看,见四周无人,“噗通”一声,跪在了佛像前。

他跪在佛前拜叩道,菩萨啊,请再为我家添个男丁吧!

原来是拜佛求子,梁爽和孔郡主都是女儿身,看到这男子大清早就为求子而来,心中自是不悦。

梁爽不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说罢,梁爽就把佛像身上的小泥丸,向那人掷去。

只见那小泥丸不偏不倚地砸在那人的脑门上。

那人“哎哟”大叫一声,捡起地上的小泥丸,竟是眼前佛珠头上的发珠。

他连忙叩首求饶道,小民家徒四壁,连连征兵,家里的孩子都被抓去,现家里已无男丁,求求菩萨再赐一子,保我家一脉香火。

孔郡主看此场景,觉得此人甚是可怜,联想自己身世,倒也不便怪他。梁爽心里却未如此认为,延续香火就这么重要?

这时,梁爽又掰下一粒发珠弹向那人。

“嗖”地一下,又弹到那人的脑门上,那人竟没有叫出来,而是匍匐在地上,哭了起来,实在没有办法,请大慈大悲的菩萨可怜可怜我们家吧!

梁爽竟被这个大男子的哭泣声给怔住了。

孔郡主道,大家都是可怜人,何必太为难他。

梁爽对孔郡主说道,我们不必可怜他,谁让他看不起姑娘!

孔郡主道,积重难返的认知,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梁爽道,生个女儿陪他,不好吗?再生个儿子,万一又去征兵呢?

还没等孔郡主回答,梁爽就说道,到时候再来求子?如此反复,何时是个尽头?

孔郡主道,近年来,敌方在金陵国四周虎视眈眈,只要一天没有解除危险,征兵就不会停止。

梁爽道,可是爹爹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二爹爹也很久未率兵出征了。

孔郡主道,那是因为现在还未到梁武侯亲自出马的时候,如果挑起了战争,那时候已经晚了。

梁爽想到自己的梁府,一片安宁。原来外面的世界依旧处于随时都有战乱的状态,想到自己的爹爹和二爹爹为了这个国家披星戴月,已没有往日的那种雄风。这几年来,梁爽也觉得自己爹爹的头发花白了好多,偶尔看见深夜时分,书房的油灯旁,那一张饱经沧桑、忧国忧民的脸上,少去了爹爹的慈祥,倒是添了几分迟暮的老态。

这一刻,她竟有些想念自己的爹爹了,觉得自己这么任性实在很不应该。

但是这种自责也就维持了几分钟。

不时,待这名男子走后,又来了一名女施主。她花枝招展、异常鲜艳。

她踱来踱去,左顾右盼,显得十分焦灼。

梁爽喃喃道,她见了菩萨,竟然不礼佛跪拜?

孔郡主说道,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等谁。

梁爽笑道,打扮得这么鲜艳,我见也不像是有求于佛的。

孔郡主道,确实,在这个地方,来的一般都是清苦之人,这位一看就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梁爽不厌烦道,她在等谁?我们还想等着和她一起溜出去呢!

殿内悄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女施主闻得脚步,竟变得更加喜悦与焦灼。

熟悉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女施主一跃扑向那人的怀中,哥哥,我想你了!

那人悄声说道,别闹别闹!万一有人看见!

女施主道,那你快随我出去。

那人说道,去哪?

女施主一脸娇羞,你这坏人,人家来都来了,你说还能去哪?

那人慌张说道,这……上周不刚练完功吗?

女施主更加妩媚,偎依在那人身上,我不管,我就想天天和哥哥一起,练习功课。

这一切,全被梁爽和孔郡主看在了眼里。

好哇!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梁爽年纪不大,但对男女之事也略知一二,看到眼前之景,不禁心中大骂。

孔郡主笑道,几乎要拍手称赞,有意思,这真是有意思!

那人是谁,好熟悉的声音。

因为布帘挡住,他们未见到那人面容。

是哪个淫僧?

梁爽心里猜测,但是又不敢贸然断定。

那俩人在布帘后偎依片刻,那男的说道,今日师兄闭关去了,你去我禅房吧。

女施主婀娜点头,扭捏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