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和尚的地位可不低,尤其是唐初,普遍存在着崇佛抑道的风气。
尤其是在玄奘取经之后,更是愈演愈烈。
即便是后来唐武宗时期爆发的会昌灭法,也无法挽回佛盛道微的局势。
这么看来,这件事对于裴行俭来说还真是个大难题。
不论是查抄富绅还是查抄官宦,都只是小儿科。可若是要查抄寺庙,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看抄家和抄庙只差了一个字,但其中的利害关系却是天差地别。
严格来讲,这两件事的本质其实是不一样的,前者只是正常的清剿财物。
而另一个则是牵扯繁多的抽丝剥茧,一旦中途弄断了蚕丝,那整件事的性质很可能就会发生改变,从而深陷于泥沼之中,再难脱身于事外。
无论是侵占良田、霸占山群这种贪婪无度的行为,还是借佛辱人、草菅人命的恶劣行径,甚至是其他更为畜生的罪名,都无法让那些没事找事的门阀世家闭上臭嘴。
如果说这些事情他并不知晓,那也就算了。
可如今这些罪行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到了他眼前,那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人的底线和原则绝不能被轻易突破,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底线容不得“就这一次”的侥幸心理,而人性更是难以承受“视若无睹”的冷漠与无情。
作为一个人,就必须要有属于人的底线和尊严!
人就得有个人样!
心头了然之际,李恪深深地吸了几口热气,随后又使劲的嗅了嗅淡香萦绕的食指。
“这份供词可有备份?”
裴行俭微微一笑,仅此一句话,他就已经猜到了李恪的想法。
“回殿下,这里的每一份供词微臣都做了备份,但唯独眼前的这一份,没有。”
听到这话,李恪不禁摇头失笑,旋即便没好气的隔空点了点一脸淡笑的裴行俭:“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裴行俭抿嘴垂首,一脸谦逊地连连摇头道:“殿下过奖了。”
“对了,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
裴行俭缓缓抬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殿下所言极是,目前知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很好!”
李恪满意的点点头,双手环胸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如果我没有给你新的命令,你千万不能贸然插手,懂了吗?”
裴行俭点头应声,心领神会地拿起案几上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塞回袋子,将袋口紧紧压好。
随后双手捧起袋子,一脸郑重地递给李恪:“殿下,请您务必小心行事。如果遇到无法回避的矛盾或危险,一定要及时把这件事情交给微臣来处理。微臣的命,不值几个钱!”
李恪默默地看了一眼满眼绝然的裴行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不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佯装生气,亦或者是开口劝说。
他很清楚,对于裴行俭来说,他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所以他无论如何劝说,裴行俭都不会改变主意。
故此,李恪最终只是轻轻地抬起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裴行俭的双肩。
千言与万语,尽在无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