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镜花水月的大门。
右侧是一汪锦鲤池,池中漂浮盛放着荷叶与白莲,池边是高低错落的排排翠竹。左侧墙面,国画大师用水墨勾勒出一副庞大的高山流水,与其说是气势磅礴,不如说是宁静致远。
走尽锦鲤池,赏尽流水,便是一栋做旧的木门。
轻推木门,里头才是接待的包间。庞大的包间里头,只在中间放置一张厚重的黑木大圆桌,四面墙身尽是大大小小的展示柜,这些展示柜或高或低地展示着极具观赏价值的大小古董,俨然是中国风的博物馆。
镜花水月是为了万释地产的商务接待而设,不对外开放,里头的陈设古董件件都是上品,里面的大厨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凡来过镜花水月的人,无一不赞不绝口。
倪寒与毕繁鸣来到镜花水月的时候,倪从治跟毕兰菁已经在包间里头候着了——却不是端着一副长辈架势地、端端正正地候着,而是活像一对早到的小情侣那样说说笑笑腻腻歪歪地候着。
倪从治今年60岁,中等身材,跟倪寒只有三分相似,眉宇间遗留着早年霸道总裁的气势,身上却散发娶得“小”娇妻后重拾年轻与爱情的快乐。
毕兰菁今年35岁,身高不高,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五官自然是好看的,但她的大大咧咧和没心没肺,常常会让人忽略她长得好看的事实。
虽然倪寒跟毕繁鸣是发小,倪从治跟毕兰菁却在几年前才第一次见面。
一见钟情。
火速结婚。
上了年纪的人冲动起来,真就没有年轻人什么事了。
倪从治跟毕兰菁完全没有问倪寒跟毕繁鸣的意见就风风火火地结了婚,并且一直恩恩爱爱腻腻歪歪到现在,简直像是持续停留在16、17岁的少男少女初恋。
眼下。
毕兰菁若无旁人地笑倒在倪从治的怀中……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毕繁鸣故意大声干咳一下,却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单纯地提醒毕兰菁跟倪从治不要秀恩爱了。
毕繁鸣调侃道:“老姐,姐夫,虽然我们对你们秀恩爱的行径已经见惯不怪,但是看在‘爱护单身狗人人有责’的份上,你们是不是应该稍微收敛一点?”毕繁鸣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抿在一起,示意,“哪怕只是一点点!”
毕兰菁呵呵笑着“爬”出倪从治的怀抱,伸手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草莓味的苏打水,一双眼睛冒着爱情的粉红泡泡。
比起毕兰菁,倪从治内敛许多,虽然倪从治的嘴角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倪从治稍微整了整衣衫领带,转头看向倪寒,总算有点父亲该有的样子,问倪寒:“最近工作很忙吧?”
倪寒向倪从治点了点头,汇报工作似地回答:“确实挺忙。萨释府邸二期发现文物的事情,想必父亲已经听说了吧?”
“听说了。”倪从治点了点头,这毕竟是最近的热点话题。
“为借文物的东风,我们万释地产打算跟连城珠宝合作……”
倪寒简明扼要地把万释地产跟连城珠宝合作的那些事,告知倪从治——
事关万释地产接下来的发展,倪寒早就想把这些事情告知倪从治了。可是倪从治说要退休就真的完全不管万释地产,只知道跟毕兰菁到处玩……倪寒今天才找到机会跟倪从治说这些。
“嗯,我相信你有能力做好。”倪从治有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却又突然眼睛一闪,“对了,文物挖掘方面,有什么最新的进度?”
相比起万释地产跟连城珠宝的合作,倪从治明显更加关心文物的挖掘进度。
一来,倪从治相信倪寒的工作能力,既然说了把万释地产交给倪寒打理,倪从治就不应该左右倪寒的决定。
二来,倪从治一直喜欢历史、文物、古董、国风。
把会所取名为“镜花水月”,不难看出倪从治的喜好。倪从治家中古董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这次在万释地产名下的地块发现文物,倪从治简直高兴得不得了。不然,倪从治也舍不得这么快结束旅程回F市。
毕兰菁笑话倪从治说:“你啊,满脑子就知道考古啦,文物啦,古董啦……也不知道先让儿子坐下!儿子都工作一整天了,还要儿子站着给你汇报工作?儿子再年轻力壮也是会累的呀!”
毕兰菁总喜欢用调皮的语气喊倪寒“儿子”——不用经历生育的痛苦,就“平白无故”捡了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儿子”,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毕兰菁这么一说,倪从治才小孩般恍然大悟地对毕兰菁挠了挠头,随即放下挠头的手,长辈般向倪寒跟毕繁鸣各点了点头,说:“来来来,你们都坐下,坐下慢慢吃慢慢聊。”
毕繁鸣率先拉开椅子坐下。
倪寒也拉开椅子坐下。
倪从治说:“想喝点茶吧。我们已经写好菜了,再等等就可以上菜了。”
毕繁鸣翘起二郎腿,笑嘻嘻地对倪从治说:“姐夫啊,一家人吃饭,不带你这么客气的。”
毕兰菁马上接过话头,跟毕繁鸣同款地笑嘻嘻:“就是嘛,大家都是一家人,见面就不应该说什么考古啦文物挖掘啦,也不应该说公事,更不应该说客套话!一家人见面聊天,就只应该……闲话家常!”
不等任何人接话。
毕兰菁径直看向倪寒,脱口就问:“儿子啊,听说你被连城珠宝的女员工非礼了?”
毕繁鸣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捂住嘴,强硬地把差点喷出的茶水咽回去,结果咽了个咳嗽不止……尽管咳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毕繁鸣在咳嗽之余还不忘用看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倪寒。
倪寒没有喝水,自然没有被呛到,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眼神却流淌过一丝的不自在。
如果在座并非都是跟倪寒亲近的人,或许察觉不出倪寒眼里的这丝不自在。可是,在座都是跟倪寒亲近的人啊,他们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倪寒的异样。
倪从治饶有意味地喝了一口茶,虽然不比毕繁鸣那样直勾勾盯着倪寒看戏,却也低调地盯着倪寒看。
毕兰菁追问:“儿子啊,你为什么不回答?该不会……你真的被非礼了吧?”
三双眼睛,六只眼珠子,或低调、或高调、或直勾勾地都紧紧盯着倪寒看,等着倪寒回答。
倪寒的眼睛恢复了惯有的寡淡,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地说:“说不上是‘非礼’。”
毕兰菁穷追不舍:“一看见你就飞扑抱住你,这还不算‘非礼’吗?儿子啊,你什么时候变得对女人这么宽容了?还是……”毕兰菁故意拉长语气,暧昧地说:“你不反感那名女员工?说不定,你还很……”
毕兰菁本来想说“享受”。
倪寒却“不着痕迹”地打断毕兰菁的穷追不舍,淡淡地问:“我们四个人,为什么会有七套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