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他记忆力一向不错,稍稍打过交道的人就绝不会忘,可眼下他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位高人。
也对,他平平无奇的生活中要是真的出现过这样一位高人,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况且这次是误打误撞加上死皮赖脸才得以结识,平日里根本不可能遇上吧!
眼下关于自己左肩魂火的事情虽稍有眉目,但是前因后果却丝毫不明。他凭什么得到这魂火?谁给他的?这个人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哪一天又信手一挥要回去?
好不容易遇到白衣这样的人,陈离才不会轻易松手。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迎上窗口吹进来的小风,一天的燥热才稍稍缓解。他其实挺害怕白衣会趁着他洗澡的时候悄悄离开,直到看见一身干净白衣的人望向窗户外面发呆,才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
毕竟白衣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他一个人太久了,即使是想要找到魂火的秘密,七十多年毫无进展的探索也足够消磨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力,他真的怕了,不是怕自己永远不会得知,而是怕自己失去活着的动力。
突然感觉在人世间混了九十多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对方讲的多么荒谬,也不细想这人身份有多危险,哪怕这个人将会把他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天翻地覆,也胜过一潭死水。
白衣其实是不怎么需要睡眠的,每天浅浅入定两三个小时就足够了,可此时此刻,他却躺在双人床的一边,狭长的双眼微微流露出一丝迷茫,有些呆滞的盯着天花板。
在仙都里,他的床很窄,也就刚刚够一人平躺的宽度。这种特制的床使仙人们即使睡觉也能保持时刻警惕,因为翻身的动作稍稍大一些,就会从床上滚落。
白衣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双手习惯性的交叠在胸前,微微偏头看了尽量克制自己不来回乱滚却还是睡相可圈可点的陈离一眼,继续看天花板。
他在想自己留下来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他实在不想,让一个凡人牵涉仙都的事情。
可是黑暗中陈离左肩上的魂火亮的有些刺眼。
“唔……”陈陈离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从背对编成了面对,呷着嘴咕哝了一句,“别把手放在心口睡觉,容易做噩梦。”
然后,他极为顺手的拽下来了白衣的一只手,在半空就体力不支似的泄了劲儿,再次雷打不动的睡了过去。
他的手还虚虚的握着白衣。
白衣知道自己体寒,也早就习惯了睡姿,可眼下明明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倒是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其实他跟陈离一样,一个人惯了,陈离习惯了七十多年,他习惯了七百年都不止。
可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阵阵温热,白衣一时间不想把手收回,他固然有足够的能力去忍受寒冷,但是不代表他能拒绝这样毫无杂念的温暖。
破天荒的,白衣七十多年来终于睡了个好觉,竟是一点没觉得冷。
只是这个好觉不长,被一些不好的东西打断了。
白衣敏锐的直觉让他从浅眠中醒来,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接近。凝神感知,察觉出对手并不强悍,稍稍松了口气。
轻巧而迅速的离开卧室,他没打算惊动陈离。
四下的空气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已将耳力调整到数十倍的白衣听的心烦意乱。片刻后,窗口、门缝、甚至是墙角都渗进来丝丝黑气,眨眼的功夫便汇聚成四五个人形。
白衣往卧室里看了一眼,掩上了卧室的门。
人听不到,可是狗听得到。狗窝在厨房的角落里放着,二狗子此时冲着紧闭的厨房门狂吠。
与此同时,白露剑锋出鞘,飞至白衣手中之前就洞穿了其中一团黑影的头。
一股黑色血水喷了出来,黑色烟雾霎时灰飞烟灭,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区区夜行者,想围猎本尊?”他的眼神流露出堪比白露的寒光,眼眶似乎是因为不耐烦而泛红,剑起头落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哪里还像是两小时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公子。
只是挥剑转身三两下,团团黑影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陈离迷迷糊糊的听见二狗子在叫,又感觉到一阵杀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正拿着着一把凶器,在自家的客厅里展开一场疯狂的屠杀。不像白衣那般懂得多,陈离看着那几团黑影隐隐约约在黑暗中,还以为是活生生的人。
“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