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个小团体，小学毕业后只有我和胖子继续上了初中，大鹏和亮子都辍学了，大鹏辍学的原因很纯粹，就是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学校的束缚，他想在社会上混，像浩哥那样，大鹏爸爸也非常支持儿子不去上学的这个想法，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干什么都能吃饱饭。

亮子不一样，亮子的学习成绩中上等，虽然不聪明但学习很认真，辍学更多的是家庭原因，亮子和我是邻居，亮子爸爸和我爸一样，以前也是国企职工，在那个欣欣向荣的年代，父辈们还没有为生存而奔波的压力，他们总是喜欢聚在一起抽烟、下棋、聊天。

亮子的爸爸有些结巴，人很随和，总是笑眯眯的，也喜欢逗我们玩，每次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他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在旁边认真的听，听到有意思的事就在那憨憨的笑，但是他下棋很厉害，象棋、军棋、五子棋街坊四邻几乎没有人能赢过他。

平州市这个小县城，有十几万常住人口，除了政府公务员之外，有大几万的人原来都是国企职工，国企改制后，那些没技术，没本钱做生意的基层男职工，大部分都选择了蹬三轮，蹬三轮是最普遍也是最容易做的营生，因为你只要有一膀子力气就行。在九十年代那个大潮中，平州街头像雨后春笋般，突然涌现出了很多三轮车，三轮车夫比坐车的人还多。

平州市的三轮车和BJ的三轮车不一样，平州市的三轮车，是一种用来拉货的板车，乘客的座位置可以方平，放平之后就是一个大平板，小时候总能看到，一个平板车坐着五六个乘客，蹬车师傅满脸是汗，呼哧呼哧站着蹬，像是在演杂技一样，就算是这样的载重量，从平州市的最南到最边，十几公里的路，也就只能挣到五块钱。如果遇到城管罚款，或者晚上遇到抢钱的，那么一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在平州市，三轮车夫是最底层的职业，也是最不受人尊重，最让人瞧不起的职业，那时还有个顺口溜形容这个职业“走大街，窜小巷，两个卵蛋磨铮亮”。

我清楚的记得，在初中学校门口，几个小痞子，为了不给乘车钱，故意找茬扇了三轮车夫几个耳光，骂骂咧咧的让他滚，尽管那个三轮车夫可能和小痞子的父亲年龄差不多，尽管可能那个小痞子的父亲或者亲属也是蹬三轮的。

我还记得我爸曾经也骂过三轮车夫，具体什么由头不记得了，虽然三轮车夫可能是下岗工人，我爸爸也是下岗工人。

国有企业改制之后，父辈们再也没有了铁饭碗，从那时起也就很少再见他们那么悠闲地在聚在一起了，亮子爸爸下岗之后没有什么营生，也只能靠蹬三轮铮些辛苦钱，从那之后他脸上更多时候展现出来的是麻木和疲惫，可能是因为自卑，也可能事因为下岗以后的生活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在平州市特别是鼓楼街，读完小学就辍学的孩子很多，大多是因为家庭不富裕，想让孩子早些进入社会，早点为家里挣些生活开销，当时在平州，到处可见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学理发，学修BB机，学修摩托车，在商场当保安，亮子就是其中一个，辍学之后通过关系找到了一个商场的保安工作，也算是为家里减轻了负担。

我上初中之后，和胖子没有分到一个班，由于我内向的性格，很快结识到新朋友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每到周末的时候还是会找他们三个一起出去玩，而我和大鹏也经常会在学校门口见面。

辍学之后大鹏也留了陈浩南那样的长头发，胳膊上有几个y疤，y疤的还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忍’字，也难怪会歪歪扭扭，我能看出来那是大鹏的笔体。

大鹏他们总是混迹于四中附近的游戏厅和台球厅，而学校门口的小卖店就是他们的据点。

他们经常在那里赊烟抽，然后再和学校里的学生借钱还上。这也是为什么小卖店会接纳他们这样的小痞子长期在那里待着的原因。

当然，自从大鹏和浩哥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被小痞子借过钱。大鹏总是会在放学的时候蹲在小卖店前面抽烟，同时他会死死的盯着走出校门的学生。一般学生看到大鹏这样的人在门口，都会在和他眼神交集的时候，立刻躲闪开。如果学生胆敢和小痞子们对视，一般都是这样的场景，小痞子会问“你愁啥呢？”其实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却有同样的结果。

如果你说我没瞅啥，他会接着说“那你刚才瞅啥呢？你挺牛逼啊！”接下来是几技飞脚，几个耳光。如果你不回答，当作没听到，他会说“你挺装逼啊，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接下来也是几技飞脚，几个耳光。这个技能相当于小痞子的标准技能，像大鹏这样有天赋的人，学习这些东西还是相当快的。

那时候我觉得大鹏越来越帅了，每当头发挡住眼睛他都会甩一下，就连这样的动作都让我向往，我也想留长发，也想像他一样甩头发，像他那样的嚣张。但每当我头发长的时候，都我爸都会及时的给我剪短，他及时的剪断了我想当小痞子的想法。

一天周五放学，胖子兴奋的找到我神秘地问“佳辰，你看见大鹏没？”

“没看到啊，应该在门口小卖店了吧？”我说

“走，我们找他去。”胖子说

“干啥啊？晚上要找他打台球？”我问

“有好事。”胖子说

“啥好事啊？整的还挺神秘。”我说

“我爸的印刷厂最近在给飞翔旱冰场印票，我爸答应给我弄几张。”胖子说

“卧槽，太好了，找大鹏和亮子，我们一起去呗。”我说

“是啊，所以我说去找大鹏啊。”胖子说

“大鹏！”胖子见小卖店门口没有，朝屋里喊了一声

“胖子，你进来，我斗鸡呢。”大鹏在屋里喊道

小卖店里烟雾弥漫，吃饭的桌子上放了个座垫，座垫上散落着扑克牌和一些香烟，七八个黄毛长发小痞子围在那看热闹，大鹏面前放着三张牌，边抽烟边从烟盒里又抽出10根烟扔到桌上喊“我再出十根，看你牌！”

说完对面的黄毛把扑克牌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两个5!”

“操，jqk顺子！哈哈！”大鹏边笑边把那一堆香烟拿到自己面前，又一根根的放回自己烟盒里。

“这些你们分了吧！”大鹏看自己烟盒装满了，左右耳朵一面又架上了一根指着剩下的烟和看热闹的那些黄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