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6.第七十五章 离别(2 / 2)苏遍修真界首页

谁叫冻伤过的人烤火暖和以后,再进风雪中时冻疮会格外地疼呢?封雪心中暗暗想着:谢春残一腔复仇之心只差没从胃袋顶到嗓子眼,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偏执地不容半分消磨,有朋友在身边陪着一天,他就总也放不开手脚,满腔仇恨不得施展,想来也是难熬。

这个道理是封雪在告别之后才想通的,可话却不能跟洛九江这么说。有一件事上她和谢春残难得观点一致,那就是这样漫长而危险的复仇旅程,他们最好别把洛九江扯进去。

封雪装傻道:“他可能有他要独自去做的事。九江,就像你也一定有你要独自去做的事。”

她在两个独自上反复复落了重音,果然洛九江的神情渐渐从迷茫变得沉静下来。他把目光投向桌上的一件白袍:“这就是谢兄送我的衣服?”得到封雪的肯定后,他上前抖开衣袍,看着衣服内侧血色字迹叹息道:“不愧是谢兄,果然是书祈。”

“书祈?”

“谢兄的家传绝学了。”洛九江展开这件外衫,把衣服上的内容尽数看了个分明。

“愿做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1”

这衣服虽然一直在封雪这里放着,但在之前她始终不曾擅动。在看到诗词内容时她还微微一愣:“……他觉得这诗合你?”

也不怪她作此一问,写在她衣服里的是一句“三生一口都吞却2”,小刃衣服里写的却是“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3”她们两人的获赠都和本人有相近之处,倒让她产生了思维定式。

洛九江讨来封雪和小刃的诗句看了看,一时并不开口,只用指尖顺着笔迹描画了一遍。

诗文内容潇洒,那笔迹却凝滞阻塞,几次笔意都将将要断开:“谢兄送雪姊和小刃衣服是为了日后对战能用上。送我不是为这个。”

“嗯?”

“他送我这衣服,只为我是他朋友我欲送谢兄一串贝壳,也不是为了他与敌人交手时能扔出来砸人脑门子啊。”

洛九江脱下自己身上沾了一身风尘血迹的袍子,改把新衫换上,细细抹平了袖口褶皱,才叹息道:“这诗写得不是我,是谢兄自己。若能有第二个选择,谢兄自己也愿意天地安危两不知罢。”

这件衣服无关什么对战上的帮助,也不是某个精妙的指点。它只是源于某人肺腑之中的郁结难解,于是临行时留书说给朋友听听而已。

少年清俊,把黑袍换了白裳也是一般风仪动人。谢春残的血墨不知经过什么处理,从内看时墨迹浓郁不洇,可在外面看来,哪怕是白衣裳也半点不透色,反而衬得洛九江腰身笔挺。

“我去送谢兄。”

看洛九江匆匆转身往外面

面走,封雪忙拦他:“谢春残走很久了,而且你走错方向了,那是上山的路!”

“猜到谢兄早走了。我只是想登高望远,看能不能撞上运气,得以瞧见谢兄,心里遥遥送他一程。”

……

客栈依山而建,说来也巧,这山原就叫“送客山”,只是建了客栈才改做“迎客山”,山脚下铭文的大石头上还能看到“送”字被墨涂的旧痕迹。

洛九江登上山尖草亭,向城中东西两个传送阵的方向反复过眼。他和谢春残相处这许久,对他已经相当熟悉,虽然愈往远处感知力愈模糊,但洛九江还是很快就锁定了谢春残的身影。

单从肉眼望去,对方已经是不足芝麻大小的一个黑点,而当感知模模糊糊地罩在谢春残身上时,对方眉眼也已看不清楚,只有大致轮廓和衣衫上新鲜的淋漓墨字还能隐约感觉。

在第三次回头无果之后,谢春残仿佛意识到了是谁在看他,顿时整个人的气息都化冰般松弛下来,他转身对着洛九江的方向站定,穿着他那件写满字的花衣裳端端正正地一揖。

洛九江隔空遥遥回了一礼。

洛九江直身后便伸手往怀里去探那串贝壳,却忘了自己已换了新作的衣裳,最终只掏出来谢春残先前放在衣袋里的三个骰子。他对着自己掌心里的三个骰子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很好,这很谢春残。

手指一动,三枚骰子就被抛向天空的方向,很快又跌回洛九江的掌心之中。在洛九江摊开的手掌心上,三个六整整齐齐向上:“豹子,大顺大利,谢兄一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啊。”

感知里的谢春残已重踏上了行路,被他曼吟的音节隐约,又是那阙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而洛九江笔直地站在斜阳之下,直到日头半沉仍久久未动。

天涯此时多珍重,我心送君三十里。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