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靖王的营帐离着不远,没几步道就到了,靖王的营帐和朱芋的营帐不同,与其他士兵的营帐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破败不堪,四处漏风,从里边都能看到外边巡逻的士兵。到了营帐里,朱芋便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术剪将靖王的上衣剪开,露出他腹部的伤口。伤口并不深,但是看上去异常狰狞,令人不忍直视。朱芋心中不由得一痛,但她迅速冷静下来,开始为他清创、缝针、涂药、包扎。
靖王并未使用麻药,实际上许多士兵也不会使用麻药,毕竟麻药实在是供不应求,大家都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疼得叫出声来的情况屡见不鲜,然而靖王十分好面子,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实在无法忍受时也仅仅是闷哼一声而已。
朱芋是一个极度声控以及战损控,然而此刻,她完全没有其他多余的念头了。事实上,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她都会暗自谴责自己对战损控的偏好。因为伤疤绝不是美好的回忆,她更不应该抱持任何欣赏的心态。
靖王越是强撑着,朱芋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她每个动作都格外谨慎,等到包扎结束时,两人的额头早已被汗水湿透。靖王凝视着朱芋,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感。
他明白,朱芋之所以如此紧张,全是出于对他的关心。"阿芋,多谢你。"由于长时间的体力消耗殆尽和精神高度紧张,他的嗓音略微带着一丝沙哑。朱芋轻轻摇了摇头,难得柔声回应道:"这是我份内之事,王爷。您伤势不轻,务必要静心调养。"
说罢,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帮靖王除去身上其他的铠甲和战袍,靖王现在急需休息。刚才听靖王说于文也受了伤,她也不好意思再矫情下去了,毕竟就这么伺候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靖王实在是太累了,再加上流了不少的血,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能勉强配合着朱芋的动作。
朱芋低着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之色:“王爷,有件事情我想向您道歉。”
靖王强打精神,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嗯?”
朱芋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带着几分自责,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对不起,我不应该用那种眼光去看您身上的伤疤。您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您勇敢坚毅的见证,它们都值得去尊重,而绝非亵渎。”
靖王原本认为,即便朱芋知晓了这些伤痕的大致来历,她的情感反应可能更多的只是心疼或怜悯罢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朱芋给予的回应竟是“尊重”二字!
他猛然醒悟过来,过去的自己经历了无数艰辛困苦才得以幸存下来,这一路走来充满坎坷与挑战。如今能够获得如此卓越的成就,确实应当受到尊重,而且是相当了不起了!他确实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但朱芋这般的尊重和鼓舞,仿佛小时候的他突然间被紧紧抱住,得到了抚慰。就像她蹲在年幼时的自己面前,轻柔地告诉他:“你还那么小,就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出色了,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那个自小就受尽各方霸凌和欺辱的可怜人,那个自幼便无法在生母身旁成长的孤苦之人,那个心中充满了无尽痛苦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的可悲之人,如果,如果自己能够在年幼无知的时候就遇见朱芋,听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是否就不会如此艰难困苦了呢?
或许,有了她的鼓励与支持,自己会变得更加坚强勇敢;或许,有了她的陪伴与安慰,自己会感受到更多的温暖与爱意;或许,有了她的指引与教导,自己会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往事不可追,但是无论如何,朱芋的这番话都如同一道明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中的自己,让自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他心动?
这样的女子,恐怕以后很难再遇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