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钥匙插入的那一瞬间,沈浪做了一个梦。
犹如永远般的冗长的一个梦。与一个穿着纯白衣装的少女邂逅的梦。
「封印着九十万零六百六十六本幻书,文学的书架。只向智者开启大门——」
用机械般不带有感情的声音说话的黑衣少女——爱丽丝。
她胸前的锁头像城门一样左右分开了。
隐藏在其中的,只是空洞。少女的胸口漂浮着深不见底的洞穴。
被耀眼的光芒犹如旋涡般包围着的空洞,在她纤弱的身体中越变越深。
拔出伸入空洞的手腕,沈浪的手中握着一本书。
不应于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禁断之书,两册幻书。
从只有一瞬间的幻觉醒来的沈浪,突然打开了其中一册。手掌托着从未见过的文字书写的纸面,读起了其中的一节内容。
上面的古代文字晃动着,逐渐转变成简体中文。
那一瞬间,沈浪他们的脚下浮现出了闪闪发光的魔法阵,正要踏入进的泥人偶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弹飞了起来。
强烈的冲击波把别墅震得不停地摇晃着,被弹飞的泥人偶的全身被火焰包围了起来。
「不死的贤者『乌拉皮什丁』记述的冥界女神『艾丽谢』的盾之书——连一千把枪都无法贯穿的结界。」
(原话改写,取材自古巴比伦神话。乌拉皮什丁是被神王授予永生的贤者。冥界女神艾丽谢,掌管死亡,是女神伊什塔尔的姐姐。)
爱丽丝告诫着。
但是滚倒在地的泥人偶像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踢开瓦砾便站了起来。只是原本覆盖着全身的布被一烧而尽,怪物真正的姿态完全暴露了出来。
石板建造的铠甲,金属的骨骼。像干涸的鞭子一样捆扎着的腐肉和筋肉。不愧称呼为怪物,与之呼应地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是和吊桥上的石像巨人一样,宛如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石制艺术品。
但是,原本刻在泥人偶肉体上的应该是契约的文字——「七十二的圣音」在哪里都无法找到。只要消除那个契约文字,就能停止泥人偶的行动了。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因此,这个泥人偶,没有任何弱点——
“呜……”
泥人偶咆哮着,歪斜着身体又飞奔了起来。
沈浪再次张开了盾之结界,抵挡住了怪物的突进。
但是怪物丝毫没有疲倦的样子,反复地敲打着结界。苍白色的磷光像火焰一般飞舞着,禁断的魔力间互相冲突着,使得周围大气沉淀了起来。
爱丽丝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结界终究会被破坏。「盾之书」的魔力源泉,是朗读者沈浪的精神力。幻书的力量并不是取之不尽的。
“——沈浪!”爱丽丝呼喊着沈浪的名字。她指示着,沈浪所拥持的另一册幻书。那是在粘土板上,用红褐色刻写着的诗文。刻着古代的神的名字的幻书。
右手上摊开着盾之书。沈浪立刻读起了另一册幻书。
那一瞬间,眩目的闪光将沈浪他们的视野染成一片白色。
刹那间涌出了惊人冲击波,把泥人偶再次吹飞了起来。
“这是……!?”
沈浪大声地问道。别墅的天花板开始坍塌,能看到黑色的云像旋涡一样在空中旋转着。空气中不停闪闪地发着电光,书房的多处角落开始燃烧了起来。是幻书召唤出了落雷。
“赞美着雷神巴力的的粘土板文书——是最最古老时代的幻书中的其中之一。”
“神的雷槌……”
(大衮是闪米特人崇拜的神,可以算做古巴比伦神话的衍生神,通常被描绘为半人半鱼的形象。大衮的儿子是巴力,也是神话中的雷神,也有一部分说法,巴力是永恒之神厄力的儿子。)
远古时代的幻书释放出惊人的魔力,沈浪感叹地吐了口气。然后筋疲力尽地弯下了膝盖。
“真的是与众不同地难以控制呢……两册幻书……”
调整着凌乱的呼吸,沈浪继续盯着被吹飞的泥人偶。
在泥人偶的背后,能看到被雷击的余波震倒的莉尔的身影。然后像是为了保护她一样,人造的怪物再一次的站起。
散发着一股焦肉的臭味,从泥人偶的动作看出,攻击能力并没有下降多少。
“难道是不死之身吗,那家伙……!?”沈浪撇了撇嘴。
“原本泥人就没有死的概念。”
爱丽丝冷静地告诉他。
“去寻找发出命令罗伯特·斯特雷顿的七十二的圣音的刻印。那是操纵泥人偶的运用式——胎儿之书的本体。”
“圣音,么?”
把爱丽丝的话在口中反复地重复着,沈浪突然抬起了头。
不管如何在这幢别墅里寻找,也发现不了上校所持的幻书。那会不会是因为在人们的浅意识里就把幻书认为是以书本的形态存在的关系——?
“胎儿之书的本体,说了是圣音。爱丽丝……幻书的本体不用文字,是不是也能发挥作用?”
面对着沈浪焦急的质问,爱丽丝平静地回答道。
“是的。标点文字和摩尔斯信号,印刷的文眼……文字以外的传达语言什么的也并不是很少见。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说的话……”
沈浪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看向了头顶上方。
从被破坏的书房的屋顶的缝隙,能看到正午的钟声持续敲打的钟楼。我觉得那应该是八音盒的音色。是不可思议的旋律。
“是钟声,爱丽丝……七十二个音阶可以演奏出七十二个不同音调的八音盒的钟声。这座钟楼的钟声就是上校的幻书的本体。”
“嗯……”爱丽丝思索着朝钟塔看去。
每当泥人偶的即将呈现不同的姿态时,是那个钟塔的音乐一定就会响起。那奇妙的音色便是幻书的本体了。
上校把幻书的内容,转译成了八音盒中的圆柱。然后以那只有泥人偶才听的见的音波,持续地发送出命令。
就算自己死后,泥人偶还能继续守护着自己的孙女——
爱丽丝转身回眸,那是沈浪期待的眼神。
“开始吧,如果是你的话,就一定能办得到的。”
爱丽丝轻轻地微笑着。被白衬袖口包裹着黑衣少女的手,放在了紧握着粘土板沈浪的手上。
“呜……”
站起来的泥人偶,向沈浪他们挥起了锋利的钩爪。
但是,还是沈浪他们更快一步。两个人朗诵着刻在粘土板上的圣诗。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各自是谁的,呼唤着异教神的名字。
“左手执矛,右手执盾,伫立于云层之上的巴力……”
接下来的瞬间,从天空下落的无数的闪电响钟塔攻击着。
石建的钟塔立刻崩塌。
同时那令人讨厌的怪物也变成一块块的土块粉碎开来。
束缚着泥人偶的契约消失了。
沈浪跪在了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别墅内的四周。
上校的别墅燃烧着。落雷击溅出的火花覆盖了整个别墅,绒毯和内部装饰瞬间燃烧了起来。
书房中积存的书也同样燃烧着。
在充满火焰的另一侧,是少女微笑着的身影。
“莉尔……!”
沈浪呼喊到她的名字。就算她是个杀人犯,也没有在这里被活活烧死的理由。
“快逃,莉尔!再不快点出去,会被火势包围的——”
“我……就在这里,沈浪大人……”
莉尔温柔优雅地微笑着。看着她不知在看向何方的眼神,沈浪沉默了。拾起滚落在旁沾满鲜血的尸首,莉尔满足地笑着。
“不会在感到寂寞了。因为大家能一直在一起了……母亲大人……祖母大人……”
“轰隆——!”
就在沈浪的眼前,崩塌溶解坠落的瓦砾覆盖了莉尔的身影。
在被火焰包围着坍塌的别墅中,她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沈浪和爱丽丝回到宅邸,开始议论起这个事件的结局。
在不久后的报纸里,写到了在上校的别墅里发现了大量的人骨事件。
但那并不是莉尔所做的。在别墅的地下被发现的尸体,被用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搬运起的沉重巨大的石棺里,郑重地被埋葬着。
莉尔的死为当作是季节外的落雷引发的悲剧,也没有被当作特别的话题,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只留下了埃尔维斯一族被诅咒的传说而已。那个泥人偶直到最后,忠实地实行着上校遗留下的命令。
而这边,令爱丽丝心灰意冷的,是报酬的问题。之前从莉尔那得到的邮票,也同样被卷入进了那场火灾中被燃烧殆尽了。
“爱丽丝,我好像……又搞砸了呢。”沈浪开始怪自己朗诵时太过出力。但这两件事情并无联系。
爱丽丝正在翻阅着钟表机械结构的书,「胎儿之书」这种被制作成音盒的书,还是相当少见的。正因如此,爱丽丝才迫切的想要找寻复刻的方法。
但很遗憾,爱丽丝没有找到。
如此渊博的小爱都不知道,那也就意味着,这类型的幻书将彻底消失。
就算上校把「胎儿之书」的幻书藏在别墅的某个角落,我想也逃脱不了被那大火焚烧的命运。「胎儿之书」将永远失去在这世上。
“没结果,是正常的,毕竟我并不熟悉……”爱丽丝喃喃地念叨着某些句子。
虽然每天依然有警察前来调查,但都被沈浪给糊弄过去了。
在过程中,竟然夹杂着英国皇室的信件,那是用漆金大字书写在外围的皮制信封,里面裹挟着一张邀请函:
敬爱的约克勋爵:我向你致以诚恳的感谢。伊丽莎白女王将在2月份的17号举行登基70周年的庆典,到时,所有的王公贵族都会到场。我恳请你,务必到场,女王有命。
落款是“切特夫将军”,爱丽丝曾有幸见过,那是爷爷忠实的老友。
“2月17号,下下周?!”沈浪震惊这信件的运送速度。
“是的呢,你明天就准备回国了吗?”爱丽丝坐在皮质沙发上叹气。
“虽然我也很想留下来陪你……”沈浪知道爱丽丝害怕独处和昏暗的环境,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走上前,蹲下身子,将右手伸向爱丽丝,
“做为执钥者,我现在,给你两个选项,一是跟我回国,我将带你一起见识从上古时代就延续至今的古老文明,要么,你也可以选择第二项,我会把你像布娃娃一样丢弃在密室。”沈浪的棕色瞳孔紧盯着爱丽丝,强烈而坚定的目光。
爱丽丝不好拒绝,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沈浪便站起转身,像是调戏般的开口“你不说话,那我就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