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先生，我不明白，为何这位女士要这么说？”姚姜开始隐约觉得身体有些寒冷了。

哪知格雷特根本不理会姚姜，反而转身去与安慰他的舞伴：“怎么会呢，公主？我若是有哪怕一点的瑕疵，也不会有脸来邀请公主跳舞了。”格雷特吻了一下对方的手背说道。

“想不到你嘴还挺甜的，好啦，我会告诉父皇，让他再考虑考虑与你们这的谈判，顺便呀，也再考虑考虑我们。”说着，这位公主伸出一只手来抚摸着格雷特的脸庞，两人对视着，看起来就像是天生一对，但这公主也真是单纯，竟看不到对方那眼底的一丝不爽。

两人的暧昧全都被姚姜尽收眼底，她只觉得恶心与反胃，自己如此有好感的先生，原来是个势利眼……

她受不了了，径直走出了王室，坐在后院的长椅上，一切都太突然了，她竟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再转头一看，那个背叛了她的家伙也走了出来，他看看手里的表，随后抽起了烟斗，层层白烟模糊了姚姜的视线，更模糊了她对他的感觉。最终，她还是决定去问个明白。

早就料到那姑娘会来，他将烟斗灭掉，等着接下来的审问，毕竟，这种事他已经遇到了太多次了，他也想好了，不论是被辱骂，亦或是被扇一耳光，他都会将自己与对方的缘分彻底掐断，在他看来，这些本就是不属于他的。

待姚姜真正走到对方身前时，竟只是与对方对视着，没说一句话，这倒是格雷特没想到的，但他也懒得打破僵局了。

今夜正巧是盛夏前的最后一次满月，皎洁的月光是那么亲切，眼前这位少年却是那么陌生。她微微低下头，终于是开了口：“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嗯？怎么样的？”

“以金钱为重，毫无自尊可言，尊严在先生的心里，是否仅是件可以由贵族随意揉捻践踏的垃圾？”

格雷特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姑娘，实在是觉得好笑，如果他有尊严就可以换来温饱，又何苦沦为贵族们交易的工具？但对方竟不是他以前遇到的那些“疯子”，倒是添了几分兴趣。不过，居然也没人教教她什么才是现实。

“那按照小姐的意思，尊严是否比生命更重要呢？”一边说着，格雷特一边向姚姜走去，越来越近，直到已经突破了男女间的安全距离。

直到这一刻，姚姜完全确定了，眼前这位男孩根本不是什么绅士，他势利，麻木，甘愿卑贱，乐意服从命运对他的安排。彼时，少女内心深处本已长起的花苞彻底枯萎，她抬起头，已决心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格雷特比姚姜高出一个头，他微微俯下身去，眼神里的那是瞧不起？还是同情？姚姜已经不知道了，她的内心此时已失望与愤怒交加。

“既然这样，小姐，请随我来。”说罢格雷特便转身离去。姚姜只好跟上。

当二人停下后，姚姜发现自己被领到了一处废墟，从这废墟上，她几乎艰难的认出，这原来应该是一处教会，只是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凄惨。

她去看格雷特，发现对方正盯着顶上的红十字架发呆。这让她更摸不着头脑了。

“小姐，给你讲个故事吧。”少年转过头来，不知是不是姚姜的错觉，她竟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有些许狼狈。

“十五年前，这里曾是一处教会，他们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并将他们抚养长大，这其中，也包括一个白发红眼的男孩。似乎是因为出众的长相与乐观坚强的性格，不论是教父，修女，亦或是其他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但不知从何时起，教会里开始经常发生不好的事情，或是粮食突然消失不见，或是有人被杀害，亦或是圣经被烧毁，一番折磨下来，教会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没人愿意再来祈祷，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直到一个异国的商人看上了那个白发男孩，他表示如果能买去男孩到他的国家做奴隶，他会为教会提供资金与粮食，可是内心强大的尊严叫的男孩拼命反抗，最后商人离开，教会依然破败着。直到一场大火降临，烧了这座教会一天一夜，在这场大火中，一位修女给了那名男孩一枚红色十字架。待大火终于灭掉后，人们到处找活口，却发现教会的人们要么已被烧死，要么连人都找不到，除了那个拒绝了商人交易的白发男孩此时正依偎在那个修女怀里。此后啊，大家都将那名男孩视为灾星，无人肯接近他，男孩从此流落街头。”

听到这里，姚姜大致明白了那名男孩究竟是谁。

“男孩不就又被一个乞丐看上，他认为凭男孩的体力与外貌，想要骗来或偷来一些吃的简直不要太容易，只是那好笑的尊严让男孩最终还是拒绝了。他有试过去打工，靠劳动换来的成果养活自己，但那些老板要么怕败坏名声不肯要他，要么是些只想获取免费劳动力的资本家，好不容易遇上个有良心的，却因男孩不好的名声导致店内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最终倒闭。一次接一次的打击让男孩终于明白他所谓的尊严他一直坚持的高尚是多么可笑，就当他心灰意冷之际，王室的一名管家看上了他，他被带去在各大庆典与晚会上伺候那些外来贵族，为他们愿意与国家合作添上最后一把火，以此来促进国家的发展。”

故事终于讲完了，格雷特眼底难掩几分哀伤道：“小姐，有时我在想，若我当初答应了那位富商，教会是否会免于破败？若我答应了那位乞丐，自己是否不会沦为国家与外来贵族的交易工具？但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您觉得我是在赎罪呢，还是在向命运屈服呢？”

“我……”

“看吧，小姐。您既然将尊严说的如此贵重，那我便很明确的告诉您，正是我那可笑的尊严，使我不断跌入了更深的深渊。一次次的落魄都是血的教训，它们时刻提醒着我，在活命面前，尊严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不知是不是错觉，姚姜隐约觉得格雷特原先黯淡的眼眸开始变得些许猩红，那是他对命运最后的不甘吗？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眼被格雷特蒙上了，随之而来的只有漫漫的困意及耳边的低语。

“好了，小姐，这些故事，请您在睡梦中消化。”

他从来就是黑暗中的人，哪敢寻求这半点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