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阿德勒熙迪左侧迈了一步,随即赶上一步让右脚在前,举剑护住自己朋友的内线。对面的人——芬恩已经想不起那人叫什么名字了——伸手抹了把鼻尖上的汗珠,飞快地在空中比了个祈祷的手势。
“一!开始!”
对面的剑已经刺了过来,芬恩想挥剑格开。然而阿德的动作比他更快,不知道他的持剑手是什么时候抬起来的,然后朝着右后方飘然后撤半步。芬恩这才看清,对面那人手里握的是一把加拉太斗剑,大拇指的位置有个圆形的护手环,这个铁环在刚才的交手中却没起到什么作用,此时他的手上被刺了一剑,整个拇指都变形了,血液顺着低垂的剑刃流下来。
他身后的副手似乎吓呆了,伸直了胳膊像个滑稽的稻草人。阿德勒熙迪赶上前一步,挥剑击落对手的兵刃,开口问他:“还要打吗?”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发白握着血流不止的手,黄豆大的汗珠从鼻尖上滚落:“不打了,我认输。”
阿德走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口,随即高喊:“医生!医生!来个会看骨头的兽医!”
“啊!”那人身后的决斗副手似乎才清醒过来,又好像疯癫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直愣愣地朝着阿德扑过来。被他挥剑咬住轻轻让开剑锋,反手用剑尾的配重块敲在鼻梁上,当即翻倒在沙滩上。
芬恩也是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走到阿德身边:“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还以为......我都准备好受点伤了。”
“唉,今天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不是吗。”他从兜里掏出手帕,塞在芬恩怀里,随即快步走开,一跤跪倒在沙滩上,“你给他包扎一下吧,我得......哕!”
芬恩目光怪异地看了自己的这位朋友一眼,蹲下给刚才的对手包扎伤口。那人持剑手拇指的第二指节遭到重击,指骨从中间断成了三片,整个手掌都肿得像公马的马卵。芬恩尝试了半天都不得要领,最后还是那个作为见证人的老祭司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接手战地急救的工作。
直到这时,人群才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喊的是“血剑乔西”,看来胜负已分,这位幸存者给自己赢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
芬恩颤抖着把剑插回剑鞘里,尝试了三次方才成功。回头看去,地上坐着的那人脸色更白了,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涣散的眼睛破口大骂:“XXXX的XXX,使的XXX破剑,XXXX!XXX的!XXX的破手绢!”
这回人群倒是没敢喊什么“淑女剑古斯塔沃”之类的称号,毕竟胜利者总是有些特权的。
芬恩最后在崖壁下面找到了阿德,对方牵着他的马,手里仍旧握着那把剑尖沾血的护手剑,显得坐立难安。芬恩把从地上捡起来的斗篷递给对方,阿德勒熙迪如蒙大赦,卷起斗篷擦了擦剑,这才将其还鞘,整个人都随之松弛了下来。
他将马缰还给芬恩,展开那件早上沾了屎、晚上沾了血的斗篷左看右看,看了又看,最后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将其卷起来,挂在腰带上,小心地拍了拍。转头向芬恩问道:“你还有事吗?”
芬恩摇了摇头。
“那咱们回去吧,我请你吃饭。”
“你还有胃口?”
“有一点,但不多。”
“我也是。咱们吃点清淡的吧。”
“港口区有一家卖海鲜的......”
这时候有人赶上来把他们拦住,是那个老祭司。他将一卷羊皮纸交给阿德,对他道:“这是你的那份决斗证明副本,要是以后谁来就这事找你的麻烦,你可以拿出来给他看。”
“谢谢。”阿德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接过羊皮卷打开看了看,“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职责。”那老头耸耸肩。
“对了,我的剑尖上可能有沙粒,救治那个......乔西的时候得注意一下,仔细清理创口。”
“我知道了。”那人做了个祈祷的手势,“父神庇佑你,年轻人。”
芬恩从他手里要来那张纸,展开来看。阿德则对着夕阳抽出剑来仔细察看。
前半段写的就是四个人走进石圈中时,阿德勒熙迪说的那些话,一字未改。随后平铺直叙地写道:
“决斗开始后,乔西以直刺发动进攻,被阿德勒熙迪后手击中持剑手拇指,无法持剑,失去战斗能力,故而认输。在被挑战者阿德勒熙迪获胜,欲上前救治伤者之情况下,乔西之决斗副手乔姆突然对其发动攻击,并被其以非致命方式反击击倒。
决斗挑战的发起者,巴兰利的乔巴之子乔西,认输判负。被挑战者,沙洛尼耶人古斯塔沃·阿纳斯塔斯·阿德勒熙迪自动获得胜利。此结果在教会的监视下产生,有神圣及法律效力,事后不得追究在决斗中造成的损失。
自此次决斗之日起,巴兰利的乔巴之子乔西,在围观众人之指认下,获得‘血剑乔西’之称号。此称号在教会的监视下产生,有神圣及法律效力,可作为正式名使用。”
最后是个代表教会的蜡印。
“你经常决斗吗?”芬恩放下羊皮纸,忍不住问对方。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跟那个祭司说的那段......像模像样的,人家一个字都没改。”
“这种东西是有格式的,就像论文一样。你说得但凡像点样子,人家就会照着抄上去,这样还给他省事了。只要你知道怎么跟祭司打交道。”阿德显得没什么兴致,“就像我临时编的那个什么‘阿纳斯塔斯’的中间名,他也照抄不误,照单全收。所以说,不,马龙,我不常跟人决斗,我只是知道怎么跟祭司、跟法律打交道。”
这下芬恩更糊涂了:“你为啥要编个假名字?”
“自然是为了逃避可能的法律风险。这次决斗又没赌注,只有损失。万一对方讹上来怎么办?沙洛尼耶人古斯塔沃·阿纳斯塔斯·阿德勒熙迪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也不需要负责。”
“那我呢?我报的可是真名啊。”
“首先,你没伤到人家,至少在书面上是这样的。其次,我给你报的名字是‘巴里昂人芬恩·马龙’,那很明显是某个刚从巴里昂飘洋过海来到卡拉迪亚的家伙,跟你这个出生在芙多洛的人难道是一回事?”他忍不住笑了。
“是啊,肯定是同名。”芬恩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