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她们便听到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哟,两位娘娘在这儿呢,快些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你们去请安呢,今儿可有要紧事……”
蕙兰和湘妃相视一眼,彼此都流露出视死如归的决然。
翊坤宫的正殿,嫔妃们已然到齐,但一个个都如木头人般坐着,偌大殿堂,寂静无声。
皇后端坐于上首,见蕙兰进来,目光便如烈火一般,死死地盯在她身上,脸色,也极为难看。
蕙兰知晓,自己破坏了皇后的精心谋划,也彻底激怒了她。
原本,皇后意欲诋毁皇上的声誉,让群臣背弃皇上,进而名正言顺地拥立大皇子即位,而如今,只能动用武力,起兵谋反了。
如此一来,事情的性质自然也就改变了。
皇后紧紧地盯着蕙兰,厉声道:“梅妃,你可知罪?”
蕙兰跪地,神色自若道:“臣妾不知。”
她冷笑:“你不知?与奸夫私通,怀上孽子,本宫现便处置你这对奸夫淫妇,以正宫闱!”
蕙兰依旧从容,缓缓辩解:“此罪名臣妾实难承担,皇后如此言说,可有证据?若无,便是污蔑!”
皇后猛地起身,满脸怒色:“证据?本宫这就给你证据……众人,随本宫至后殿!”
后殿庑房中,温秋实蜷缩于稻草中,惊惶地看着涌入的皇后与嫔妃们。
皇后杀气腾腾,对身后执刀侍卫道:“温秋实与梅妃私通,斩去其一腿,剔出骨头,以待滴血认亲!”
闻皇后此言,身旁嫔妃皆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蕙兰拦于侍卫前,顾不得其他,俯身跪地,向皇后求饶:“皇后娘娘,温秋实医术高明……求您勿伤他,留他……或可医好大皇子之腿!”
皇后眯眼,凌厉冷漠地俯视蕙兰,语如寒冰:“我之熙儿,即将继位,天下神医皆可为他医病……”
她一把推开蕙兰,厉声道:“动手……梅妃若再阻拦,先断其腿!”
蕙兰惊惧地望着皇后那张狰狞的脸,此女已然癫狂,隐忍多时的仇恨,恐都将今日宣泄。
两名侍卫粗鲁地推开蕙兰,步步逼近温秋实。
蕙兰转身,跪地,双手扯住侍卫衣角,其一侍卫耐烦地转身,手中利刃,直指向她面庞。
此时,门外忽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
须臾之间,十余名身披甲胄的御前侍卫如潮水般涌入院内。
为首之人,竟是那久未露面的陈侍卫。
他来势汹汹,如疾风般飞奔而至,抬脚便将那两名欲对蕙兰行凶的侍卫踢倒在地。
皇后愕然,继而怒不可遏:“大胆!竟敢擅闯宫闱,来人……”
话未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若是朕让他们闯的呢?”
这声音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穿透层层迷雾,照进蕙兰的心底。
她身躯颤抖,急不可待地转身。
视线所及,只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披铠甲,手持利剑,迎着深秋的寒风,大步走来。
朝阳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勾勒出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慕容复在庑房门口停住脚步,目光一凝,原本混乱的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目光搜寻着他心心念念之人。终于,他看到了蕙兰。
在与蕙兰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充满了疼惜、思念和深沉的爱意,没有丝毫犹豫,他迈步向她走来。
蕙兰微微闭眼,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是皇上,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这些日子,即便遭皇后百般刁难折磨,她没有哭泣;面对利刃,性命攸关之际,她亦未落泪。
然而,当看到皇上如她所期盼的那般,安然无恙地归来,心中的酸楚与喜悦交织,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决堤之水般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蕙兰企图起身,欲扑入他怀中。然适才被两侍卫粗鲁推倒,为护腹中胎儿,只得以手和膝撑地。此刻,她双膝又痛又麻,挣扎数下,终未能站立。
此时,蕙兰余光瞥见一俏丽身影,如翩飞之小鸟般扑上,神情喜极而泣道:“皇上?皇上您回来了……”
是湘妃!
下一瞬,她却遽然止住脚步。
因慕容复已几个箭步至蕙兰面前,俯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蕙兰只觉一股温热暖流激荡心头,她仰头,透过朦胧泪光,痴痴凝视着这个让她惦念已久的男人。
数月未见,西南的阳光,使他肤色略暗,人也清瘦许多,硬朗五官,更显几分刚毅。
慕容复目光炽热地与蕙兰对视,脸上亦和她一般,带着激动难抑的神情,蕙兰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沉稳有力。
蕙兰忍不住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又哭又笑:“皇上,您终于回来了,臣妾吓死了……”
慕容复更紧地抱住她,声音微颤:“是的,朕回来了,星夜兼程,还是回来晚了……”
说罢,他长长舒口气,揩去蕙兰脸颊上的泪水,柔声曰:“好了,无事了,皆是朕之过,日后……日后朕再不离你了!”
蕙兰伏在慕容复肩头,劫后余生的狂喜,久别重逢的幸福,让她忘却了身后温秋实复杂的目光,忘却了旁边湘妃受伤的眼神,亦忽略了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