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的资质并不高,许多事情都听得迷迷糊糊,最后只明白一句话:“很严重?”
“怎么可能不严重。”李长祥指指北方:“且看那里分出胜负,等着我们的就是亡国灭种。”
“太祖以南定北——”梅春很是踌躇。
“那位是太祖?”李长祥向着南京皇宫的方向一拱手。
梅春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祖宗是怎么没的,太祖以南定北,还不是被成祖再来了一个以北定南?
李长祥见梅春默默不语,便起身抚衣摆一拜:“梅指挥使,两千两定金我就放在院子里了,还望指挥使多多上心。”
“奥,好。”梅春如梦初醒,点点头,梦游一般亲自送李长祥出来。
看着梅春这副模样,李长祥心中叹息。太平二百余载民不知刀兵,纵如梅春这般武将也不知兵事,这是天大的幸事,但一朝天变天倾,没有人能接受,也没有人适应。
《扬州十日记》的末尾书写:“后之人,幸生太平之世、享无事之乐、不自修省、一味暴殄者,阅此,当警惕焉耳。”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指挥使,不是没有人上书让陛下北伐收复故土,可现在大多说的都是联虏平寇。没人想在这个时候掀起和东虏的战争,连我也不想。”看着还有些天真的梅春,李长祥说。
“联虏平寇……我也听说了,若能报先帝之仇也是好的。”
如果不是从公主口里听说那些事情,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联虏平寇”是一件好事。
“李自成不行。”李长祥作揖,留下这么一句话,抬腿跨上自己的马,又一次重复那句话:“麻烦指挥使了。”
“哎哎哎,李自成哪里不行了?”梅春揪住李长祥的马笼头。
迫于无奈,李长祥从马上翻身下来,顶着六月份热辣的太阳,跟梅春细细说明情况。
不是他不想回梅春的书房在冰盆旁边说话,而是他下午还有事。一日复一日,每过一日他就和朱媺娖一样,心中忧惧异常。
这些日子他日夜奔走,一旦清闲下来,就会多思多想,只有不断的跑动才能让自己内心安稳。
“真的假的?不会吧。”面对李长祥口里的李自成实不如东虏的说法,梅春拒绝三连。
“且看着吧,最多一年,高下立判。”李长祥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再次翻身上马:“我下午还有约,指挥使还是先回去吧。”
李长祥拜别这个高壮英挺的汉子,吩咐下人带着马车离开。在他打马离开之前,李长祥踌躇一阵,思考要不要给梅春一个忠告,但目光移向南京城外的孝陵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国朝三百载,若就这般拱手让出高皇帝的神京,无一人为其流血,这不是一件悲事吗?”
李长祥不知为何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来,也正是这样的念头催使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