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伸开手臂，由锦瑟帮自己穿戴整齐。

坐在镜子前面，锦瑟拿着梳子一缕缕整理朱媺娖的秀发。

跟这个时代大部分人比起来，朱媺娖相当干净清爽，哪怕被闷出疹子，头发里也没有虱子跳蚤。

“你还是要多读一些书，你又不是不识字。”朱媺娖闭着眼睛。

“奴婢有事要做。”锦瑟下意识拒绝朱媺娖的要。

“你又有多少事情？”朱媺娖睁开眼睛，不赞同地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锦瑟。

“现在是乱世，读书又有什么用？”锦瑟下意识避开朱媺娖锐利的眼睛，口里讷讷地反驳。

“锦瑟，你还小，经历的事情不多，也没读多少书，难道乱世不读书就能幸免于难吗？”朱媺娖的口气里隐隐有不赞同的意思，“技多不压身，若真有那么一日，你也能靠文笔换钱，总比……强。”她不忍心说出来，就算是做妓女，能够通晓诗书，更能卖出价来（1)。哪怕是艳名远播的名妓，也比默默无闻的女子、闺秀在乱世更能活下去。

“做才女，多读读书写写字，你还年轻，如果有些成果，还能卖卖字画给人写信算账，不比被随便磋磨强？男人都知道要读书识字，可以给人写信当塾师，难道女子就要差？”朱媺娖苦口婆心地劝道。

锦瑟的手慢了下来，朱媺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好了，你自己想想吧，我有空拿几本书给你读读，先读——”朱媺娖想了想，“先读《史记》吧，它理解容易一些。”

看着呆愣的锦瑟，朱媺娖又默默摇头，左棻能得到晋武帝司马炎的尊重是靠史书留名的丑陋容貌吗？她和她哥哥左思出身寒门，哥哥容貌丑陋，想要效仿潘安，结果被老婆婆乱打乱骂出去（2)。

如果不是靠着才名，以她的身世和容貌，如何能做得到贵嫔之位。要知道晋武帝时，置贵嫔、夫人、贵人为三夫人，位视三公，贵嫔是仅次于皇后的尊位。

蔡文姬的父亲就算和曹操有私交，可曹操和袁绍私交更好，耽误他抢袁绍的儿媳吗？如果不是曹操闻其才名，才派人千金赎其回汉，一个普普通通的旧交之女，值得上曹操的千金吗？同样如果不是文姬的才华，曹操又怎么会放过她后来的丈夫董祀。

班昭、谢道韫、薛涛都是因为有才名被记录。如果薛涛没有才华，如何能够脱离乐籍成为“女校书”？

朱媺娖踏出屋门，抬头看看天际，天地从来不关注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只按照物理定律默默运转。

“你们两个谈好了？”朱媺娖收拾心情，唇角微微上扬。

“公主。”

“公主。”李长祥和张家玉站起来，撩起袍子行礼。

“都起来都起来。路上我还忘了问，方先生的腿还好吗？”朱媺娖坐到二人的对面，摆摆手让他们起来。

“密之家本就在南直隶，现在在南京被他妹夫照顾。”李长祥老老实实地回答。

“孙临孙克咸？”朱媺娖略一思考。

“是。”

“嗯？他在福建殉国，那个叫葛嫩娘的妾室倒比他更有名气。”朱媺娖浅浅点评一句，就不再说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