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我觉得腰酸背疼,后脑也开始作痛,于是站起来伸个懒腰去前面结账,那个总是满脸笑容的女孩子问我:“王先生,今天满面春风看上去很开心啊,有什么喜事?”
我心说你不恭维我也会给你小费的,故意对她说道:“晚上要去见一个一起抗日打过仗的老朋友叙叙旧。”
回到住所,时间还早,我习惯性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下前几天的事,可跟项大洪有关的,从上个月见到他到现在我都没写,我打算和他全面畅谈后,单独用一本笔记本记录下来,作为这段宝贵经历的特殊记载。
可昨晚他不肯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呢?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七月七日晚上八点三十分
我对这条西道路完全不熟,好在查过地图后,正如项大洪说的离这儿的确很近,慢悠悠走过去半小时也够了。
可当我到了那里时,却怔住了!
这是条几乎没人的小路,连路灯都没有几盏,很多房子看上去早就搬空等待拆迁,哪里有什么招待所?
我环顾四周,皱起了眉头,项大洪为什么要骗我?
就在这时,一条小巷口,一个人探出头来向我招手,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难不成招待所在巷子里?
我也向他挥挥手,满脸狐疑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项大洪没有吱声,只把我领到了巷子深处的黑暗中,我确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招待所!
“为什么撒谎,昨晚你难道在这里过的夜?”我盯着他问。
项大洪的嘴唇好像又开始打颤,过了半晌才说道:“连长,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脏了你的床…”
“你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懂。
“我…我杀过人,我是杀人犯!”他终于说道。
我不由“嗤”了一声:“我们曾经是军人,都是杀人犯,可那是战争!”
“我不是说那个,我…真的杀过人!”
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他道:“把证件给我看一下!”
项大洪慢慢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那张退伍军人证,我一把拿过来,虽然有星光,还是太暗看不清。
他又掏出个塑料的一次性打火机给我,我打起火照证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证上的圆钢印是敲在项大洪照片上的,也就是说照片根本没换过,这明明就是他自己的证。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老兵郑耀,而是你自己改了名叫郑耀,对不对?”
项大洪手颤抖着把证拿回去:“有郑耀这个人的,二十多年前让我给杀了…”
我只觉得头顶心有点发凉,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耀的确是个老兵,我和他六几年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日子都不好过,所以相互照应着。文革后那一阵,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好在身子骨还行,索性干起了火车上抢东西的勾当…”
我想起了那时候的车匪路霸,心里长长一声叹息,听他说下去
“后来弄着了些钱,加上严打,我们就收手散伙了,之后很久都没见过他,直到九三年的一天。那时我在老家开了个小杂货铺自给自足,心想这辈子就这样了,不知怎么的郑耀就找上门来,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要我给他钱,我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没拒绝就给了,可没想…”
项大洪突然握紧了拳头,“这混蛋和我一样是光棍一个,没完没了吃光用光一次次来要钱,说不给就去公安局揭发,要死一块死,所以…”他眼中冒出一丝凶光,“我把他骗到屋里灌醉,勒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