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听着双方的人数对比,竟有些心惊胆战。
敌军核心不但有蒙古最引以为傲的本部四大怯薛军,还有侍卫亲军中无比悍勇的阿速卫、唐兀卫、西域卫、贵赤卫等色目精锐。
非但如此,元朝长久以来战斗力最强的卫戍部队漠北军团也被敌方所掌控,还有蒙古北部、东部诸王的亲卫。
这仅仅是燕山一线的最明面上的敌人数量,如果算上其他支持上都的地区,那么还有关中、云南、川地的探马赤军。如果算上随着战事推延的征兵,漠北草原会有更多善战的骑兵。
而己方大都军除了在元朝不受重用仅做运粮、屯田之用的汉人卫外,仅有燕帖木儿本部的一卫钦察骑兵……
哪怕算上毫无作战经验也几乎不做军事训练的汉人诸卫,双方的对比也是八万打三十多万,但在野战中汉人诸卫显然根本派不上用场。
毕竟他们还没有头缠红巾,以最强形态出击。
所以人数对比就来到了不到两万人对战三十万以上精锐敌军。
Tmd,说好的元末蒙古人胖的骑不上马呢?哪来的这么多精锐骑兵?红巾军是怎么赢的?
万恶的营销号啊,把自己祖宗对抗的敌人贬低的一文不值,难道不是在变相侮辱那些奋战牺牲的红巾军战士吗?
高黎闭上双眼,张嘴吸入了一大口空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一些。
脱脱看着高黎略带惊恐的模样,对他的猜疑又少了几分。
“早点休息吧,这几日最好不要出府,免得被当做细作捉了去。”
言罢,脱脱便扬长而去了,留下有些惊魂未定的高黎在原地凌乱着。
是我太过多疑,还是此人太过可疑?他确实不像是倒剌沙派来接应我的,那可就难办了……
“看好他,别让他出府。”
…………
次日无事,第三日清晨,高黎从不安的噩梦中醒来。
在梦中,他隐约看到了自己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一处鞍部,一名身形像是女子的人将自己杀死后把尸体丢入了万丈深渊。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自己应当是失手坠亡的才对。
他猛然起身,发现床铺被褥已然被他的汗水所浸透,身体也轻便了几分。
还是先去冲洗一下吧……
脱脱给自己安排了仆人,所以清洗之事做起来倒是轻松。
高黎此刻正在一个大木桶里清洗着身体,而一旁的仆人则在帮忙清洗他的床铺。
这是高黎穿越过来后第一次享受安宁的时光,这刹那的平静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穿越时的兴奋,被抓为奴时的惊惧,侥幸逃脱时的窃喜,流离失所时的迷茫……
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时间线后,心头一直被此间的种种所占据。
但眼下暂时安定下来了,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那个总是关心过度的母亲,能承受自己的不辞而别吗?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是否也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落泪呢?那些怂恿自己一起爬山的朋友们,是否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惹上了麻烦呢?
忽然,高黎发现了一小撮形似棉花的东西飞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柳絮?
扭头看了一眼柳絮飘来的方向,原来自己的那枕头竟是用柳絮填充的,这脱脱倒是节俭。
手中攥着那撮柳絮,高黎心中升起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它被做成了枕头,我又会漂流到哪里去呢?
他站起来走出了木桶,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又用一根长毛巾围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背着手,抬头望向蒙蒙亮的天空,自己这两世为人,与那柳絮又有何异呢?
一步,两步,三步。
“流连阡陌影徘徊,几曾烂漫枝南开。”
四步,五步。
“梦回枕畔星辰落,醒觉夜空月影白。”
六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