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身心已经凉了半截,手脚发麻,颤抖不止,脑袋空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啊,琮哥儿说过了今晚就没事,可他有预料到连今晚都混不过去吗?
或许,他当时只是故作无事的安慰之词,就像人们碰到糟糕的事情,又没办法解决,只能宽慰说睡一觉便好了。
梦里啥都有。
她好傻,还真的相信一个八岁的弃子能对抗得了那个世袭一等将军作威作福大半辈子的大老爷!
别说贾赦是堂堂荣国公接班人,哪怕是个普通的父亲,在这个父不慈子也必须孝的封建社会,作为儿子的贾琮也很难反抗代表宗法礼教的父权。
贾琮如今有皇权的小小认可,一定程度是能保护自己,但不代表他能保护身边每一个人。
这就好似贾宝玉虽然得到贾母和王夫人的宠爱,却既拦不住父亲把他打个半死,也护不住王夫人撵走金钏儿和晴雯,导致两人惨死。
何况,翠云压根不是贾琮的人,而是继母的贴身丫鬟,怎么也轮不到他去指手画脚。
皇帝也绝对不会庇佑如此没有分寸的蠢材。
翠云瞬间绝望了。
她不怪贾琮,琮哥儿已经做到他能做的最好了,是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能跟着邢夫人甚至被贾赦梳拢收为小妾,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和喜事了。
只可惜她一个十四岁青春貌美的小姑娘,还要在比她大三十多岁头发花白行事粗暴的大老爷身下曲意逢迎。
一树梨花压海棠,经常被当做诗人笔下的风流韵事而传颂,可海棠的感受谁在乎?
翠云本来生在长房内宅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能够接触到的男性主要就是贾赦和贾琏父子俩。
贾琏生得倒是俊俏,人也不错,所以长房的许多姬妾丫鬟都“暗恋”他,和他眉来眼去。
指望着有天贾琏把她们收入房中,救出苦海,便算是造化了。
但贾琏却是个银样镴枪头,有贼心没贼胆。
在王熙凤面前偶尔还能逞一逞丈夫的威严,面对贾赦,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喘,敢反驳一句即会迎来贾赦的一顿打骂。
翠云也并非什么见识特别远大的丫鬟,在没遇到新生的贾琮之前,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其实也就是贾琏了。
没想到,焕然一新的贾琮才真的令她心动了。
尤其是他不忘给她一介丫鬟送礼和表达“自己人”的承诺,让她感觉受到了真正的尊重。
她可以等,一直等到他长大,足够有能力,然后求太太把她赏给他。
如今一切皆成梦幻泡影,见识过希望的阳光,才更加体会到绝望的黑暗和残酷。
这一刻,翠云心里竟萌生了一点死志。
邢夫人见状不妙,忽然起身,走到翠云身前,叹了口气道:“忘记他吧,别做傻事!你要真寻死,老爷大怒之下,不仅连累我,琮哥儿也别想逃过。”
“男人其实都一个样,闭上眼也没什么区别,忍忍就过去了。
你比他大六岁,真以为他长大还记得你这个老姑娘啊?
他若以后有本事,漂亮女人是不会缺的,与其白白葬送,不如跟我一起伺候老爷。伺候好了,没准还能吹吹枕头风,帮琮哥儿在老爷面前说点好话,改善处境。”
邢夫人虽不甘心,但她也拿不出白天时拒绝贾赦的那股迷之勇气。
她本想利用翠云将贾琮这猴崽子脖子上的绳索套紧一点,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贾赦动作太蛮横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