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赫连良平笑道,“生此乱世,自小被遗弃,内心却没有被世俗污染,仍可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和善良,虽偶尔犯浑,倒也难能可贵。”
张峰微微点头,扭头望向林间,篝火被密林遮掩,火光影影绰绰,项小满的身影也显得格外朦胧。
“大哥,你们要推他做皇帝吗?”张峰转过头,收住了以往的玩笑,脸色很是郑重。
赫连良平摇扇的手顿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如常:“为何这么问?”
“很明显啊。”张峰说道,“以他师父的身份,再加上贺氏商行的财力,以及他身边聚拢的各色人物,还有你搅动天下乱局的行为,这种种迹象,我很难不往这上面想。”
“嗯,你果然是大智若愚……”赫连良平摇了摇头,“不对,不应该是愚,而是……豁达,豁达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巧心。”
他顿了顿,叹道,“想当皇帝,又岂是嘴唇一碰就能当的?更何况,就算现在把皇帝的位子摆在他面前,你觉得以他的性子,做得来吗?”
张峰微微皱眉,沉默下来。项小满是善良,对亲人,对朋友,甚至是陌生人都心存善意,见不得人吃苦,也看不惯不平事,可仅凭这些就想到达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你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张峰不解,“如此大费周章的为他铺路造势,不就是为了等待天下大乱那一刻,让他举起义旗吗?”
“天下大乱是大势,大势不可挡。”赫连良平说道,“说什么为国为民,我没有那个境界,我所做的,不过是利用自己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能力,推进大势的进程而已。”
张峰依旧保持着沉默,为国为民,这种境界真的太大了,人生在世,劳苦一生,不过是为了追求那一餐温饱,真正大公无私的又有多少?就算有,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抱负?莫说是一国,哪怕是一郡一县一乡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去造福百姓?
“大哥,那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张峰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实在不明白赫连良平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赫连良平不答反问:“你既然知道那块玉的来历,那你可知道项公的为人?”
“我爹生前跟我提起过。”
“嗯。”赫连良平点了点头,“若说在这世上,真正大公无私心系百姓的人,项公可谓是为数不多的一位。可惜,他老了。”
赫连良平叹了口气,又问,“小满可曾跟你说过自己的过往?”
“说过。”
“既然说过,你也该知道他幼年时吃了多少苦。”赫连良平收住折扇,背着手,微仰着头,“项公捡到他的时候,自己也正逢变故,可以说是小满的出现,把项公那颗冷了的心又热了起来。”
“项公高瞻远瞩,早在刘武烈崩逝,二王叛乱之时,就已料定这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他当初在豫州救下我们一家,随后便让我父亲开办商行,并且给了十年时间,让他将生意扩张至北方六州,而他,则带着小满在豫州境内历练。”
“小满还算成器,虽历经各种磨难,看遍人间苦楚,却仍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项公看时机成熟,便又把他送到邺邱,让其享受大富大贵。”
“他很不错,没有辜负项公的期望,并未因物质上的富足而改变内心的赤诚,也正因如此,项公才算真正确认,他是一块璞玉。”
“璞玉……”张峰轻声呢喃。
璞玉为何物?指的是包在石中而尚未雕琢之玉,拥有着未加修饰的天然美质,只需要一个能工巧匠用心打磨,便能散发出熠熠光芒。
“没错,璞玉。”赫连良平看着张峰,“项公用十余年的时间,确定了他是一块璞玉,而这块璞玉该如何雕琢,项公却从未想过亲自过问。”
“为什么?”张峰眉头一皱,“他不亲自雕刻,难道就不怕被世俗所染,最终沦为平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