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小子果然知道内幕,左右无什么要紧事,赶紧说来听听。”
田兴利便搁下笔,慢慢讲解了起来。
“却说五月初七,知县唐大人贴了告示,周知百姓,当日便往歙县去了。”
“初八至歙县驿馆,遣人往知府衙门递了请见折子,便住在了驿馆。却不曾想那歙县驿丞却报与了歙县知县马怀民大人。”
“初九知府衙门召唐大人入衙商议,具体情况如何不曾得知。倒是听说当日歙县县衙查了一下午的账,弄得鸡飞狗跳的,马大人还当众砸了茶盏。”
“不知道怎么地,这事就传出衙门了。好家伙,歙县百姓,乡绅耆老,民壮泼皮,好几十人,都涌到知县衙门喊冤。”
“那歙县是何等地界,府治所在,知县附郭,府县两级衙门本就挤在一起。”田兴利眼珠一转,嘴角上扬道:“更有那乡野愚夫,大字不识一个,跑错了衙门,竟跑到知府衙门要马大人给他们做主。”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马大人可真够倒霉的。”詹久亮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说不是呢。等知府衙门弄清原委,当即召马大人入府,大骂了一顿,据说府尊成大人也砸了茶盏。”
“钱粮谬误,本是休宁县先发现的,休宁知县却约束百姓,轻车简从,入府相告,关起门来商量,给足了府衙面子。倒是歙县闹得沸沸扬扬,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据说唐大人进了府衙,只是告知始末原委,却不提要求,如何处理悉听上官安排。知府衙门本来在犹豫,歙县一闹,盖子也捂不住了,十之八九得让六县共担,我看徽州府行文也就这一两天了。”
“唐大人这一遭,真是顺风顺水,如有神助。既顺了民心,又办了实事,而且顾大局、懂进退、知分寸,在知府大人面前大大露脸。”田兴利连连感叹,与有荣焉。
“唐大人不愧是为官多年,个中关窍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是让我等佩服。”詹久亮也由衷钦佩。
正说间,忽听仪门外站班皂隶齐声大喊:“县尊大人回衙了。”
詹久亮闻言站了起来,一溜烟跑到隔壁礼房去装勤奋去了。田兴利也提起桌上毛笔,却没有书写,暗自思忖。此番知县上府事情顺遂,自己也不无微功,得趁热打铁,找个机会在知县大人面前多露脸脸,一来二去,说不得就混成了知县心腹。
田兴利越想越兴奋,暗暗给自己鼓劲:“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像那老詹,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也就是溜墙角听个热闹罢了”。
......
大明历永乐二十二年五月四日,时任休宁知县唐哲责令有司整顿历年夏税账册,惊悉自永乐九年起,本县征收草料数额谬误,盖阖徽州府草料,独由本县及歙县承担。
七日,唐哲广布告示,安抚百姓,轻车简从,奔赴府衙斡旋。
九日,唐哲面见徽州知府成广林,知府责有司查验,果如其言。遂行文诸县,重新核算草料征额,自即年起,以各县田亩丁口比例,六县共担。
十日,唐哲返休宁,再发公告,言明诸事始末。百姓闻之,万众欢腾,奔走相告,齐颂恩德。
壮哉唐哲斯人,以下官而纠上司之谬,以一朝而翻十年之案。爱民如子,为民请命,诚父母之官也。特载入县志,以彰其德。
----《休宁县志》